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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戏载道见初心 ——晋剧《淘金案》观后感

2025-10-22 发表|来源:山西戏剧网|作者:濂洛源

晋剧作为中国梆子声腔剧种的重要分支,历来以“激越慷慨、刚健质朴”的艺术风格承载着对历史风云、人间道义的深刻叩问。新编晋剧《淘金案》以北宋年间一桩虚构却极具现实镜像意义的“淘金冤案”为蓝本,凭借肌理缜密的剧情架构、剑拔弩张的矛盾冲突与血肉丰满的人物群像,在传统戏曲的舞台上构建了一场关于正义与贪腐、亲情与法理的灵魂博弈。该剧不仅延续了晋剧“以戏载道”的文化基因,更以极具冲击力的戏剧张力,让观众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中触摸历史的温度,感受人性的重量。

一、矛盾交织:在层层张力中解构“冤案”的本质

《淘金案》的戏剧魅力,首在于其将“矛盾冲突”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每一处冲突都直指案件的核心与人性的深处。剧中的矛盾并非单一的“正邪对立”,而是多重维度的交织碰撞,层层递进地揭开“淘金案”背后的黑暗。

其一,是“天灾”与“人祸”的认知冲突,这是案件的起点,也是贪腐集团的遮羞布。金县县令安元真受王爷指使,暗中扒堤放水,致使无数淘金人葬身洪流,大宋金库告急——这本是一场蓄意为之的“人祸”,却被贪官们包装成不可抗力的“天灾”。这种“以假乱真”的谎言,不仅是对逝者的亵渎,更是对朝廷法度的公然践踏。剧中通过百姓的哀号、官员的伪善台词与暗场戏的细节铺垫,将这种“谎言下的罪恶”渲染得淋漓尽致,让观众在一开始便清晰感知到案件背后的阴谋,为后续御史韩亮的查案之路埋下“正义必须昭雪”的情感伏笔。

其二,是“权力压迫”与“正义坚守”的意志冲突,这是查案过程中的核心阻力。御史韩亮奉旨微服查案,尚未摸清案情便先遭安元真“四十大板”——这一情节并非简单的“受辱”,而是权力对正义的公然挑衅:安元真的嚣张,本质上是背后贪腐网络的“底气”;韩亮的忍痛起身,则是正义者“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初心坚守。此后,线索的屡次断裂更将这种冲突推向极致:好不容易找到的“老淘金人”与“金天壮”,却接连陷入险境,查案之路屡屡陷入绝境。但韩亮从未退缩,他的“不放弃”,不仅是对死者的交代,更是对“御史”身份背后“为生民立命”的责任担当。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执着,在晋剧“高亢激越”的唱腔中被放大,让观众感受到一种穿越历史尘埃的精神力量。

其三,是“亲情羁绊”与“法理庄严”的终极冲突,这是全剧最具悲剧张力的华彩篇章。当韩亮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贪腐网络的触角延伸至核心,却发现罪魁之一的安元真,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这一刻,戏剧冲突达到顶点。一边是“骨肉团聚”的悲喜交加,一边是“法理难容”的铁证如山;一边是妻子声泪俱下的求情,一边是无数淘金人冤魂的无声控诉。这种“两难抉择”,将韩亮从“正义符号”拉回“有血有肉的父亲”,也让“大义灭亲”不再是一句空洞的道德口号,而是充满痛苦与挣扎的人性考验。剧中韩亮“眼含热泪送子上断头台”的场景,配以晋剧特有的“苦音”唱腔,将“舍小家为大义”的悲壮感渲染到极致,让观众在泪水中读懂“正义”二字的沉重分量。

二、人物塑造:在复杂维度中刻画“人性”的深度

《淘金案》的成功,更在于它打破了传统戏曲“脸谱化”的人物塑造模式,让每一个角色都成为“多面镜”,映照出人性的复杂与真实。

主角韩亮并非“完美无缺的圣人”,而是“有软肋却更有铠甲”的正义践行者。他有作为御史的刚正不阿:面对王爷的施压、官员的恐吓、太后的懿旨,他始终“不退半步”,哪怕身陷险境,也坚持“一查到底”;他也有作为父亲的柔软与痛苦:当确认安元真的身份时,他的震惊、茫然与不舍,通过眼神、身段与唱腔的细微变化传递得淋漓尽致。这种“刚”与“柔”的交织,让韩亮的形象不再悬浮,而是扎根于人性的土壤——他的“大义灭亲”,不是“无情”,而是“大情”:对百姓的同情、对法度的敬畏、对初心的坚守,最终战胜了个人的亲情羁绊。这种“人性的挣扎”,让韩亮的“正义”更具说服力,也更能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反派安元真亦非“纯粹的恶人”,而是“被欲望吞噬的悲剧者”。剧中并未将他塑造成“天生的贪官”,而是通过碎片化的回忆与细节,暗示他的堕落有迹可循:早年与家人失散的孤苦、入仕后面对权力诱惑的迷失、受王爷胁迫的身不由己……这些“背景铺垫”,让他的“恶”多了一层“可悲”的底色。他对权力的贪婪、对罪行的掩盖,既是个人欲望的膨胀,也是封建官场黑暗生态的缩影。当他最终面对父亲的审判,从“嚣张跋扈”到“幡然悔悟”的转变,虽短暂却真实——他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这种“非脸谱化”的塑造,让《淘金案》的“反腐”主题不再是简单的“惩恶扬善”,而是对“人性如何在权力中迷失”的深刻反思。

除此之外,剧中的次要人物也各具特色,共同构成了“北宋官场”的众生相:有“老淘金人”的质朴与坚韧,他是冤案的见证者,也是百姓苦难的缩影;有韩亮妻子的“小爱”与“大义”,她的求情并非“不分是非”,而是对亲情的本能守护,最终选择“支持丈夫”,则是对正义的理解与妥协;还有那些“说情的官员”“恐吓的爪牙”,他们虽戏份不多,却精准勾勒出贪腐集团的“盘根错节”,让观众直观感受到“反腐”的艰难与不易。这些人物共同搭建起一个“真实的北宋官场”,让“淘金案”的故事更具历史质感与现实参照。

三、艺术表达:在晋剧特色中传递“主题”的力量

作为一部晋剧作品,《淘金案》并未脱离戏曲的艺术本体,而是将晋剧的“唱、念、做、打”与剧情主题深度融合,让“形式”成为“内容”的延伸,极大地增强了戏剧的感染力。

在“唱腔”设计上,该剧充分发挥了晋剧“高亢激昂、抒情性强”的特点。韩亮查案受阻时,唱腔多采用“紧拉慢唱”的节奏,配合“二性板”的急促,将他内心的焦虑与坚定传递给观众;而在“大义灭亲”的场景中,唱腔则转为“苦音慢板”,旋律低沉悲怆,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父亲的痛苦与无奈,尤其是“眼含热泪执国法”一句,拖腔悠长,将“法理与亲情”的冲突推向情感高潮。安元真的唱腔则多带“奸音”,通过“假声”与“颤音”的运用,凸显其内心的虚伪与不安;老淘金人的唱腔则以“朴实的真声”为主,充满乡土气息,与贪官们的“油滑唱腔”形成鲜明对比,暗合“百姓质朴”与“官员腐败”的主题对立。

在“身段与表演”上,演员的每一个动作都“服务于人物”。韩亮挨板子后,演员以“踉跄的步态”“扶腰的手势”展现身体的疼痛,但眼神却始终“坚定有神”,这种“外弱内强”的表演,精准刻画了他“忍痛查案”的状态;安元真在面对韩亮的质问时,从“昂首挺胸”到“低头战栗”的身段变化,暗示了他从“嚣张”到“心虚”的心理转变;而“送子上断头台”的场景中,韩亮“抬手又放下”的手势,配合“后退半步”的身段,将他“想触碰又不敢触碰”的父子之情与“必须执行国法”的坚定立场,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些“程式化”的表演,并未显得生硬,反而因为与人物情感的深度结合,变得“有血有肉”。

在“舞台布景与灯光”上,该剧也力求“简约而不简单”。舞台以“暗金色”为主色调,既呼应“淘金”的主题,又暗喻“权力与欲望”的诱惑;大水后的金县,布景以“残破的堤坝”“漂浮的茅草”为主,配合冷色调的灯光,营造出“凄凉萧瑟”的氛围,让观众直观感受到“人祸”带来的灾难;而御史府的布景则以“简洁的案几”“悬挂的圣旨”为主,配合暖色调的灯光,凸显“正义之地”的庄严与温暖。这种“景随情变”的设计,让舞台成为“剧情的延伸”,进一步强化了主题的表达。

四、现实回响:在历史镜像中叩问“正义”的永恒

《淘金案》虽以北宋为背景,讲述的却是一个“超越时代”的主题——对正义的坚守、对贪腐的批判、对人性的审视。在当今社会,“反腐”仍是时代的重要命题,该剧通过历史故事,为观众提供了一面“反思的镜子”:韩亮的“不畏惧权力、不妥协亲情”,正是当代“反腐工作者”应有的精神品格;安元真的“因欲望堕落、因贪腐毁灭”,则是对“权力必须被监督”的深刻警示;而无数淘金人的“冤死”,则提醒着我们“百姓利益高于一切”的根本立场。

剧中韩亮曾说:“官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若贪赃枉法,与盗匪何异?”这句话不仅是对北宋官员的质问,更是对所有“手握权力者”的警示。在当今社会,无论是“大老虎”还是“小苍蝇”,其堕落的根源都在于“忘记了初心,迷失了方向”,而《淘金案》通过韩亮的“大义灭亲”,告诉我们:“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坚守正义,需要“舍小家为大义”的勇气,更需要“敬畏法度、敬畏百姓”的初心。

同时,该剧也让我们思考“亲情与法理”的关系。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或许不会面临“送子上断头台”的极端抉择,但“人情与规矩”的冲突却时常发生:面对亲友的“违规请求”,是“碍于情面”还是“坚守原则”?韩亮的选择,为我们提供了答案——“法理”是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底线,一旦突破,受伤的将是更多无辜的人。“大义灭亲”并非“无情”,而是“更大的有情”:对百姓的情、对社会的情、对国家的情。

晋剧《淘金案》是一部“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优秀作品。它以尖锐的矛盾冲突构建剧情,以复杂的人物关系刻画人性,以精湛的晋剧艺术传递情感,更以深刻的主题叩问时代。当韩亮眼含热泪将儿子送上断头台,当正义终于战胜贪腐,当淘金人的冤魂得以昭雪,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历史冤案的了结,更是一种“铁肩担道义”的精神传承。这种精神,穿越千年历史,在当今时代依然闪耀着光芒——它提醒我们: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正义”永远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坚守初心”永远是每个人最珍贵的品质。

这部剧不仅让我们感受到晋剧艺术的魅力,更让我们在历史与现实的对话中,读懂“何为正义”“何为担当”“何为人性”。相信每一位看过《淘金案》的观众,都会在心中留下一份对“正义”的敬畏,一份对“初心”的坚守,这便是这部作品最珍贵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