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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书没有走,戏没有走”——戏剧界怀念胡可

2019-12-06 发表|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怡梦
胡可

2019年12月4日13点18分,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中国剧协顾问、剧作家胡可在北京家中逝世,享年98岁。戏剧界对胡可先生表达了深切的哀悼。

12月5日,中国剧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陈彦一行前往胡可先生家中吊唁。吊唁中,胡可先生的女儿把他最后一件珍贵遗物交给了陈彦——一封写给中国文联、中国剧协的信,信中留下了他的遗言。在遗言中,胡可先生建议建立一座戏剧博物馆。陈彦了解到,这封信是胡可先生于12月3日誊清,原本打算于12月4日寄出的。陈彦说,胡可先生既是一位剧作家,也是一位戏剧工作的领导者,他为中国戏剧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戏剧工作者将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今年春节,我陪同中国文联主席、中国作协主席铁凝同志去胡可先生家看望他,他谈了很多。 ”陈彦说,在戏剧创作方面,胡可先生非常强调剧本的文学性,强调文学的作用和力量,他表示,戏剧文学是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希望文学界、戏剧界能共同努力进行整合,更加重视戏剧文学的发展。在戏剧工作方面,胡可先生一再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不再适合担任中国剧协顾问了,可实际上,“他这个顾问是实实在在的。 ”陈彦说:“近一段时间还为中国剧协工作特别是如何办好《剧本》杂志提出了非常具体的指导意见,《剧本》杂志的工作人员经常到他家里请教,许多年轻人和他结成了忘年之交。 ”

中国剧协分党组成员、秘书长崔伟回忆说:“1983年,我在中国剧协实习,当时胡可先生在总政文化部工作,是中国剧协创作委员会的负责人,他非常注重深入生活,那一年,他带领戏剧家到革命老区河北周家庄体验生活,那是我最初接触胡可先生。 ”

1986年,崔伟在《剧本》工作,参加了全国优秀剧本奖(曹禺剧本奖前身)评奖的相关工作,他回忆起胡可先生的一件小事。“那一届颁奖活动在湖南岳阳举办,胡可先生和曹禺先生都参加了。活动结束后,我们前往张家界,需要乘船渡湖,天气非常炎热,大家都热得烦躁不安,不停地扇扇子,胡可先生特别沉稳,那种气定神闲的风度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 ”崔伟表示,直到后来,胡可先生留给他的印象都是“静” ——工作有条不紊,生活心态平和。

“我当时负责约稿,记得每次向他约稿,他都特别客气。他做事非常认真,稿子都是工整的钢笔字,一笔一画、一丝不苟,凡是有改动,都用纸条贴上重新写。他待人特别诚恳、温和,从没见过他着急、生气,总是娓娓道来。他虽然态度平和,但在艺术上、工作上非常坚持,只有一次我看到他有一些怒容,是面对一些文艺工作者颠覆传统、消解英雄,他明辨是非、爱憎分明,有着高度的责任感,让我感受到他作为老一辈艺术家深沉的艺术观念、作为共产党员艺术家的崇高情怀。 ”

崔伟说,胡可先生有一个习惯——倾听。“他有一个标志性的动作,就是手拢在耳朵后面,认真地听别人说话,也经常认真地记录。作为一位话剧大家,有一些研讨会上谈到戏曲的问题,他也总是认真地听、记。在中国剧协几次重大时间节点的重大活动中,他都曾表达过鲜明而积极的态度。后来他年纪大了,我们同他见面的次数也相对减少了,有人去看他,他总是要代问大家好,见到我总是非常高兴,说‘看着你成长起来了’ ,他对我说,‘在电视上看到你介绍戏曲、京剧,这是非常有意义的工作’ 。 ”崔伟说,胡可先生永远是在鼓励着戏剧工作者的。

“我们这一代戏剧创作者很多都是看胡可先生的剧作成长起来的,除了剧作,我还认真读过很多他的文集,包括戏剧评论和回忆录。他的回忆录有很强的文献性,他记录了自己作为一名军队文艺工作者成长的历史,同时,也展现了我们这支军队的发展壮大,他和那一代文艺工作者在战争中的经历都吸引着我。 ”编剧李宝群说,读胡可先生的文章,更多的是理解了军队文艺工作者是怎么创作、怎么走过来的,“他们是用生命在创作,演出的时候随时有生命危险。胡可先生在文章中回忆了几位牺牲的战友,在演戏的过程中,敌人来了,他们为了突围、为了掩护群众而牺牲。当时的戏剧工作者是以这样的生命状态从事艺术工作的。 ”

李宝群说:“在艺术实践上,那一代戏剧工作者特别注重深入生活,作品都是来自军队生活、百姓生活,他们对国家、民族、人民充满责任感,对军队文艺工作担负的使命有清醒的认识、主动的担当,在作品中表达着最深厚、最真挚的情感。他们走的是扎实的现实主义道路,注重塑造人物,他们笔下的人物都是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在舞台上表现得非常生动,而我们现在很多戏在塑造人物方面容易‘飘’ ,容易注重外在。 ”除此之外,李宝群还表示,像胡可先生这样的老一辈剧作家对舞台语言的推敲、对艺术的精益求精等,都是值得学习的。

李宝群曾参与创作《兵者,国之大事》 《从湘江到遵义》等军旅话剧作品,有戏剧工作者到胡可先生家去看望、拜访他,先生经常会提到这些剧目,表示军旅话剧出了很好的新作品。“他虽然年纪大了,不方便到剧场看戏,但是剧本发表在刊物上,他都曾细致地读过,记住作者的名字,他还寄给我他晚年发表的戏剧回忆和评论文集,让我非常感动。 ”

李宝群说:“先生可能是那一代经历过战火硝烟的剧作家中的最后一位,先生的去世是一代人的远去,我们这一代人怀念他们,就应该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他们在话剧创作上走在我们前面,也一定希望我们沿他们的道路继续前行,他的《战斗里成长》等作品早已成为军旅话剧的经典,先生留给我们很多宝贵遗产,他的书没有走,戏没有走。 ”

《中国戏剧》原主编、戏剧评论家赓续华回忆,她和胡可先生因稿件结识, 《中国戏剧》曾连载过胡可先生写自己军旅生涯的文章,“每次稿件整整齐齐,作品中对人有着细腻的观察” 。赓续华经常去胡可先生家中取稿,印象中,先生生活非常简朴,“进入新世纪了,他的家中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样子,非常整洁、朴素” 。“先生和父亲同庚,又同为满族人,对年轻人非常亲切,见了面叫我‘续华’ ,常常让我想起父亲。 ”赓续华说,虽然胡可先生是戏剧大家,又是一位领导,但留在她印象中更多的,“是一位烽烟中走出来的剧作家” 。

2018年,胡可先生97岁高龄,推出文集《老兵记忆》 ,以一名老兵的责任感关注中国戏剧、回忆文艺界战友,记录中国戏剧的前行。他在文集自序中写道:“由于对我军文艺工作历史的关注,曾对红军时期我军文艺史料的大量流失深感痛惜,并对战争年代各解放区文艺工作者情况的互无交流,多年来不见一份综述而为之忧虑……乃把近十几年来写的几篇回忆文章辑为一册,以供关心我国文艺史料的同志们参阅……近十几年,因为身体原因,我已难以外出参加文艺活动,看戏离不开轮椅,耳聋听不到台词,却又不甘寂寞,乃将个人记得的几件往事敷衍成篇备查。 ”

2019年5月,胡可先生98岁高龄,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他清晰地回忆了第一次参加全国文代会的情景和自1982年起参与的全国优秀剧本评奖工作,并表示,“文艺发展一方面是创作,一方面是评论,以评论促进创作,评论和创作是不能分开的。而文艺批评则是讨论交流,真理越辩越明,不是一家说了算” 。对于当代戏剧创作评论,胡可先生也表达了看法,他表示,以剧本为依据来判断作品优劣,和仅凭看戏来评判一部剧作是有区别的,“有些剧本写得好,但演员、导演、舞美不足,剧本会受到连累;有些剧本写得不太好,但演员、导演、舞美很用心,剧本就沾了光” 。胡可先生说,看戏是作出判断的重要一环,但看剧作本身是必不可少的。他表示,戏剧是一门综合艺术,包括文学、表演、导演、舞美等多个层次,但剧本是文学作品,剧作家尤其是话剧作家更是文学工作者,一方面剧作家应当注重提高自身的文学修养,另一方面,应将培养青年剧作家纳入作家培养的范畴,着力加强对剧作家文学素质的培养,在提高剧作的文学性上作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