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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古代剧场研究的深入推进

2021-02-01 发表|来源:文艺报|作者:廖奔

——车文明《中国古代剧场史》序 

车文明教授写了一本《中国古代剧场史》,要我作序,欲辞不可,只好勉从。一是因为2000年我曾经为他的《20世纪戏曲文物的发现与曲学研究》作序,彼此奠定了学术姻缘,加固了前后数十年的长期友谊。二是因为我1997年曾经出版了一本《中国古代剧场史》,算是先行者。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二十多年的新材料积累与学科推进,悉数体现在了车文明的著作中。我已经是“沉舟侧畔千帆过”“老冉冉其将至今”,要我佛头着粪,无非是我熟悉这一学科的进展情况、懂得其中甘苦吧。

戏曲史的现代研究始于20世纪开端的王国维,对古戏台的关注则发端于20世纪30年代,以后陆续有人进行过星星点点的调查研究。新时期以来这一学科的推进是显著的,已经有了众多的成果出版。就剧场史而言,大体上有四种类型的著作出现。一种是片域剧场的调研成果,例如周华斌《京都古戏楼》、谢涌涛《绍兴古戏台》等,这一类的数量最多。第二种是类别剧场史研究,例如王强《会馆戏台与戏剧》,曹飞、颜伟《中国神庙剧场史》。第三种是专门性研究,例如罗德胤《中国古戏台建筑》、薛林平《中国传统剧场建筑》从建筑学角度进行古代剧场研究。第四种则是通史性著作了,拙作与车文明此著即是。四类著作加在一起,大概有几十种吧,大量的单篇论文尚未计算在内。从这个数字也可以看出,古代剧场的研究队伍在不断壮大,同道而行者日益众多,研究正在走向深入。此道不孤,老朽可以欣慰了。

配图 北宋“舞楼”碑刻《敕存汤王行庙之记》

中国古戏台的最早丛萃之地在山西。迄今为止,晋南地区发现宋代舞楼碑刻6通、金代戏台(实物和墓葬模型)6座、元代戏台12座,而这一时段的戏台,山西之外未能保留一座!晋南同时也是保存金元戏曲砖雕壁画墓葬最为集中的地区,已经有了大量出土。山西实在是中国古建筑的渊薮,迄今唐宋金元建筑遗留者大多在山西。山西因其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优势与淳朴民风,使得这些宝贵的古建筑遗产躲开了历代战火兵燹与人为因素的破坏,得以屹立至今,为中华文化延续着基因与血脉。新时期伊始,地处晋南的山西师范大学设立了戏曲文物研究所并招收研究生,开始倚地利而兴学术、恃文物以发新揅,对这一新兴学科的蓬勃发展起到极大推动作用,其中老一辈开拓者黄竹三、杨太康、冯俊杰等人功不可没。一批批人才涌现出来,一批批学术著作问世,车文明及其著述即其中的佼佼者。

配图 金代二郎庙戏台。

文物考古界讲究的是“过眼经手”,即对于古物的直接接触与揣摩,看多了自然就把握住了其内在气质与韵律。几十年来,车文明在全国各地孜孜矻矻考察古戏台,到处爬高下坡、总是风尘仆仆。在对全国古戏台家底进行了整体清点之后,在掌握大量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他完成了新的《中国古代剧场史》。

如何评价这一部剧场史,恐待学术时日。我的初步感觉是,车史的突出长处是资料的第一手性与数据的科学性。体现在论述中,就是归纳总结的概率性扩大、归类性准确、根据性精确,特别是对于明清戏台类型、平面构造以及看台结构的探查,有着坚实的资料数据作为支撑,结论于是确凿不移。我在写完剧场史时,曾经提到自己著作里的三个遗憾:一、未能把全国古戏台考察一遍,二、明代戏台材料较少,三、缺乏古建筑学知识,这些影响了著述的水准。车著则在这三个方面都超越了。

中国古代剧场史的结撰体例没有一定,无非以接近历史真实、能够更好地揭橥其客观面貌与演变轨迹为标的,但通常史著都是采取纵线勾连与横剖面观察相结合的办法处理。可是具体到剧场史,其架构设置却有特殊难度,因其历史线索显晦不一、时断时续,而常常又横向膨出、块状发展,材料分布极不均匀。我在处理这些材料时,最初由于缺乏借鉴与参考坐标,着实踌躇了很长时间不能确定体例,直至找到了目前所呈现面貌的灵感。我的著述大体按照时代顺序,但又依据剧场类别的历史脉络各自展开,其好处是说清楚了剧场史的方方面面,但也带来整体历史线条不够明晰的缺憾。车著在这一点上力图改进,基本按照历史朝代写出,而将各类剧场材料分布其中论述。现在看,这样处理的历史感更强,但也遇到另外的麻烦,即同类材料布局到不同的朝代来论述,造成一定程度的割裂感和重复感,而各朝代剧场类别的发展又不均衡,因而论述亦时有偏沉。此中无有孰优孰劣,是对剧场通史不同处理方式的尝试,就如太史公《史记》与司马光《资治通鉴》的处理方式不同一样(且斗胆作一个比喻,未敢方驾二公也),两书的互相补充性却是明显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