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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剧经典剧目“薛刚反唐”浅析

2017-03-07 发表|来源:中国晋剧艺术网|作者:李 荃

"薛刚反唐”是解放后山西蒲剧的一个常演剧目,尽管他移植与其他剧种,但是经过 行乐贤、秦学敏二位先生进的精心改编,突出了人物性格与遭遇,形成悲剧与喜剧交插发展的独特风格,并且加强了对徐策的刻画,使得这个剧目成为蒲剧历史上影响最深,轰动最大的,最具有代表性,行当最全的一个经典作品。

那么这个经典的剧目的艺术特色在哪里了,笔者只是蒲剧爱好者,看过蒲剧的剧目,读过蒲剧的资料都比较少,加之水平有限,只能就自己的观点,对这个剧目进行一点浅析,不对不到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原谅,多多包涵,毕竟只是个蒲剧爱好者,连戏迷的程度都达不到。在这里就先给大家告个罪了!

 “薛刚反唐”一经问世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它的艺术特色和成就,我觉得用这么几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他在遵循了符合蒲剧特点和文化特色基础上,在充分理解和尊重蒲剧流行区域百姓的欣赏习惯和审美情感的框架下突出了灵、魂、魄、精、气、神。

 一,“阳河摘印”就是这个剧目的魂

自古以来忠良和奸贼势不两立,忠良自是忠,奸贼确实奸,怎么样表现出两者的水火不相容,这折戏就很好的把这个矛盾冲突展现在了观众的面前。薛猛的忠孝仁义, 马文渊的张牙舞爪,宋濂的刚强英烈,张龙的无可奈何等人物通过声音艺术和肢体语言表现的大气磅礴,淋漓尽致,这样既刻画了人物不同的性格,又为剧情的开展做好了必要的铺垫。薛猛一声啸,马文渊一声笑,宋濂一个倒,张龙一跺脚使得观众心情沉重,不能自拔。薛猛在这里的“硬四锤”、“慢流水”、“大介板”演唱表现出人物内心极度的悲伤和欲碎,薛猛和宋濂的“流水、流水原板”对唱,深切的刻画出了两个不同性格,不同思想的人物的情感世界,宋濂的“介板”演唱“反不反来尽在你,我自刎一死(仓仓仓)表心肝”突出了此时此刻的进退两难心理和“怒其不争”的态度。张龙老英雄面对小主家的优柔寡断和马文渊的专横跋扈,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思量再三,他只好在“乱家伙”---“5 5 5656 乙才乙仓仓仓乙才乙才仓才仓”的伴奏中,声嘶力竭的喊出了“无用的中军走了!”,这段看完不由人心肠寸断,潸然泪下.

这折戏是整个剧情的“魂”所在,是戏剧主题的基础和情节发展的动力。他通过一方舞台把剧本的人物、结构、语言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紧张而合理的戏剧冲突,不仅能展示人物间的巧妙关系,突出人物个性,推动情节的发展,作为戏剧艺术来说,冲突是统领全剧的一个重要基础。由于有了这个冲突的发生才展开了整个故事的情节。高尔基说“戏剧要求作家除其有文学家的天才之外,还要具有造成冲突的巨大本领”。戏剧冲突在表现形式上往往避开尖锐激烈的对立面冲突,而着重于抒情艺术和造型艺术。这是由于观众对于戏曲的审美性、表演性和愉悦性来决定的。已故的戏剧家顾仲彝先生说过“没有冲突,没有悬念,没有危机的剧,也就没有戏味”。因此“真正富有戏剧性的冲突,无论激烈与平缓,外部与内部,浓与淡,含蓄与直露,都不是作者的人为设置,多是符合了戏剧冲突的内在现律的。生活矛盾是戏剧冲突的基础,戏剧冲突是生活矛盾的艺术反映。生活中只有具备社会性、戏剧性、舞台性的矛盾纠葛才可搬上戏剧舞台”.

二,“路遇”、“相会”、“法场换子”“观图认宗”就是这个剧目的魄 

在蒲剧表演中讲究唱做舞蹈并重,“兄弟路遇”一场风趣多姿;须生的沉稳持重,二净粗犷豪放,强烈的对比使得这个戏充满了可看性和戏剧性,在兄弟俩的叙述中我们不但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而且还把人物的性格和脾气摸了个透彻,这就为后面一系列的故事埋下了伏笔。当薛刚知道自己的亲侄儿也难免一死时,他的情绪发生了大逆转,一下子由勇猛刚烈瞬间变成了侠骨柔肠,此时间他想的不再是自己逃走而是要和薛家的这点骨血一起走,这里的“锤头流水”很好的展现了薛刚此时的心情和思想。这里所表现出来的并不是薛刚的勇猛,而是表现出来了薛猛的“孝”。

中国妇女最伟大的品德有哪些,“矜持”就是其中之一。纪鸾英逃出京城,落草寒山生下薛奎,她没有消沉,没有整天生活在无限的感叹之中,更没有。颓废下去,她把对丈夫的思念,对奸贼的仇恨,对朝廷的不满,对亲人的留恋全部化成动力日夜练兵,期盼着有朝一日兵强马壮返回长安大报仇怨,因此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演绎儿女情长的绵绵私语,更不能当做外人(甚至儿子)的面表现出更多的缠意,这不是纪鸾英铁石心肠,这是纪鸾英所学习和承载的中华文化所决定的,因为这中华文化是先贤哲人几千年经验和智慧的结晶,它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提升社会道德完善审美观的作用,表现出来的是民族内涵和个人修养的统一结合,而这种结合是维系中华文化生生不息连绵不断的纽带。纪鸾英作为一个名门之后,有大义有担当,她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是第一位的,什么是第二位的,因此她不会虚对明月空蹉跎,她的这种行为不但符合她的身份,也符合观众的审美情趣,所以这里的“大起板”、“流水”等等板式的运用十分恰当的和自然的流露出纪鸾英的情怀和斗志。这里表现出来的就是她忠于爱情,忠于家庭,忠于道德,忠于文化的“忠”。

虽然这部戏讲的是薛家将的故事,但是里面有一个人却不能不提及,他就是英王徐策。这部戏两大主角人物,一个是薛刚,一个就是徐策了,他身为朝中一品大员,和薛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当他听到薛家顽童都要被斩首时,用“间板”和“二性”表现出来他“面君在朝无计用,忠良绝后心不宁”的焦急心理。当他到了法场调戏张台实施“法场换子”计谋的时候,徐策一改往日谦谦君子的文雅形象,在张台面前插诨打科,东拉西扯,倚老卖老,装疯卖傻,肢体表现方面张弛有度,凌而不乱,繁而不烦,在张夫人和家院家丁的配合下,瞒天过海,以子易子,顺利的完成了整个计划。大家知道老生在舞台表演中,唱功老生以唱为主,那么他的身段较少动作性就比较次要,动作幅度较小,态度比较安闲从容,表演上以安详、稳重为特点,唱的时候总是比较沉着安稳的,因此上在演出“换子”的时候,如果把徐策这个角色把握不准,理解不深,那么往往会把徐策塑造成一个慌里慌张,手足无措的冒失鬼形象,这不是徐策应该具备的气质和胆量,这样会显的舞台造型和舞蹈动作没有美感,没有节奏,凌乱不堪,影响整体的舞台效果。这里突出的是一个“义”。

对于“观图认宗” 的演唱大家都耳熟能详,一大段的“流水”道出了徐策十三年的苦,十三年的忧,十三年的情,十三年的爱,唱的大气横秋,酣畅淋漓,吧压抑了十三年的冤仇一口气全部唱出,艺术效果腾空而出,观众无不长舒一口气。在场景设置上,这场戏用的是戏剧的写意表现手法。因为戏曲通过综合化的舞台手段来表现生活,因而是“表现性”的艺术。它不像西方写实戏剧那样对生活动作进行直接模仿,而是经由节奏、韵律、姿态对生活动作进行加工、抽象、美化之后,再用它来表现生活,它的表现生活就不是写实性而是写意性的。中国古典美学原则是尽量避免因注目于对事物的逼真摹仿而丧失了对其内在精神的把握,提醒人们要防止“谨毛而失貌”。强调人心对于外物的感应,重视人的感觉和诉诸联想,追求心物交融,也就是强调审美主体与客体的统一。简单的一张桌子两把椅,二个人物一幅画,整个舞台上空间很大,再加上灯光的照射,明亮透彻,给人以解放之感。观众达到了美的享受,心灵的释然,剧情得到了进一步的阐述,戏到这里大家无不为徐策那一个惊天动地,大爱无疆的“仁”字所折服。

中华文化的基础是什么,我相信大家都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为人处世要“忠、孝、仁、义”,几千年来由于经过儒家思想的长期熏陶,中华民族具备了独特而鲜明的民族个性,历经苦难的中华民族为什么会愈挫愈坚、继往开来,是因为“忠孝仁义”这个民族内核深深的植根于这个民族血液之中,成为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和支柱。这部戏具备了中华文化的精髓,演绎了中华文化的精神,所以他的成功和流传就不足为奇了。

三,“跑城除奸”就是这个剧目的灵

灵是什么,灵就是精神。当十三年的压抑得到爆发的时候,徐策身上没有了年事已高,老态龙钟,暮景残光,年老体衰的特征,换之而来的是少年的欢喜,他得意洋洋,欢呼雀跃,扬眉吐气,手舞足蹈,一句意味深长的“薛家的威风又来了啊。。。。。。”道出了老人家此时此刻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欣喜若狂的心情。一大段的“流水”板式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为了国家大事日夜操劳的老忠臣形象,这里不管唱腔上、舞蹈上多么的夸张,我们都不会感到别扭,相反观众的心情和徐策相互照应,相互交流,加上此处特技的恰当运用,台上台下情绪浑然一体,达到了空前的艺术效果。由于本剧的主题和中心是讲述薛家将的故事,因此徐策单独的两场戏已经算是安排的很合理,很满足了,如果再刻意的突出徐策的作用,那这部戏的主题就发生颠覆性的变化了,就不是“薛刚反唐”了,而是变成“徐策救孤”了。这样整个剧情就本末倒置。 

四, 布景灯光就是这个剧目的“精”

布景是 舞台演出视觉形象中构成景物环境实体的部分。它与灯光、化装、服装等共同综合塑造演出外部形象,帮助演员表演,揭示剧本内涵。一场戏里面布景运用不但可以起到熏染气氛的作用,而且有时候还能达到画龙点睛的妙处,因此布景的运用在舞台综合艺术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组成因素。正因为这样,在成功演出的背后,布景作为舞台固定的辅助演出的设施也就显得很是重要了。

戏曲舞台灯光也是组成舞台艺术的一个重要的元素,因为舞台上的灯光效果已经不仅仅起到照明的作用了。他和剧情的发展,人物情感的展现紧密结合在了一起,通过他的不断变换我们可以吧人物或者场景所表达不出来的内在关系展现在舞台上,达到衬托暗示的目的。

因此上布景和灯光的配合运用是舞台出效果的一个重要的部分,通过布景和灯光的调整调度,我们可以通过观察预先知道本场戏的思想内涵和艺术水平,使得观众可以提前调整心态,以此来呼应即将出来的舞台效果。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布景和灯光的运用一定要和我们审美相联系,不能脱离了已成习惯的审美标准,更不能给观众造成视觉上和心灵上的压抑感。在这点上“观图认宗”就非常好,一开场就是戏曲表现最简单也是最有艺术性的“一张桌子二把椅、二个人物一幅画”,由于舞台上没有了其他的摆设使得整个表演的空间就显得非常的大,而且不嫌空旷,灯光的亮度和光线的柔和,让整个舞台给人豁然开朗,眼亮心宽的感觉,再加上演员动情的表演,布景、灯光、唱腔、表演这四者有机结合在一起相互配合,相得益彰,观众在观看时也没有压迫感和窒息感,很好的演绎了这折戏。

五,唱腔音乐就是这个剧目的“气'  

蒲剧诞生在山西南部,自然就离不开晋南这片土地的滋养,他从晋南大地上吸取养分经过消化提炼以一种新的方式回馈晋南大地。从道白上说:戏曲是方言的表征,是最具有地方性语言特征的艺术因子。戏曲剧种一旦脱离了地方语言的影响与支持,就会失去本性,失去本身的特点特色,就变得容易被其他戏曲文化所代替。可以说,方言是戏曲的核心与精神。晋南戏曲剧种与晋南方言相互融合,互为表征。形成一种有异于平常方言而又遵循本地方言特点的艺术的语言。

从音乐上说:蒲剧的音乐唱腔属板腔体,腔高板急,慷慨激越。唱腔部分以板式变化为主,其旋律跳跃幅度大(通常有十一度乃至十四度猛跳),起调高(过去用“二眼调”,相当于bB调,直至“梅花调”相当C调。现在多用G或#G调)。

从唱腔上说:蒲剧唱腔长于表现激情。蒲剧唱腔由于当地人民生活习性和语言、音调关系 ,采取真假声结合的方法,起调高,音域宽,大小嗓兼用。腔高板急,起伏跌宕,长于抒发激跃凄楚的情绪。往往出现十度以上或两个八度的跳跃,行腔高亢奔放,富于激情。

从欣赏上说:唱腔之所以高亢激越,其原因主要是起调高,旋律跳跃幅度大。有时则在一拍内就直接有十四度的跳越。男演员(包括男扮女角)用本音(真声)达不到这样高度,即用复音(假嗓)唱。一句唱腔,前半节用本音,中间用复音,末尾仍过渡到本音。因而给人以高亢激越之感。纵观“薛刚反唐"的唱腔和音乐无不以遵循以上原则为基础而展开的,他在演唱的时候可以形成一种气场,这个”气场“是一种穿透力,一种震撼力,一种凝聚的纽带,一种思乡的情节,因此观众听着舒坦可心,因为这艺术离自己不远,就在自己身边,伸手可摘,弯腰可拣 ,形成了和自己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组成部分。

我国江浙地区有个剧种叫“越剧”,越剧的特点就是吴侬细语,小鸟依人,以唱为主,长于抒情,声音优美动听,表演真切动人,唯美典雅,极具江南灵秀之气;多以“才子佳人”题材的戏为主。在行当上越剧也是角色齐全的,且绝大多数是由女子扮演须生和花脸等男性角色。对我们北方人来说是属于靡靡之音,绵绵之腔,无一点的阳刚之气。但是越剧在发展的百年历史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柔情有余激昂不足而随便改变自己的独有特点,越剧传承南方数省,但都严格沿袭江南小桥流水的风格,因此越剧当之无愧当选中国五大剧种之一。

六,服装化妆就是这个剧目的“神” 

戏曲服装(包括道具)是一种从真实生活服装中提炼出来的经过艺术化了以后的服装(道具),属于“写意艺术体系”。绝妙之处就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意象化设计。他可以根据需求随意在上面点缀需要的内容,这个”点缀“是 戏剧中审美客体最直观的外在形式,从而使之更好地服务于戏剧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个性的表达。

“薛刚反唐”一剧中的服装就是按照这一特点来设计的,首先他做到了舞台服装的“三白”效果,不管是蟒袍,大靠,箭衣,道袍,褶子等等都是按照传统的固定形式来穿戴的,这些夸张的服装在台上大气磅礴,飘逸洒脱,充实了整个舞台的空隙,是满台子都笼罩在艺术的范围之中。特别是薛家人马来至在京都城下,各种的服装和各种的颜色使得台子处在一种运动之中,处在一种活跃之中,处在一种五彩缤纷之中。特别是薛刚的“倒缨盔”,这种盔头不但表现出了薛刚的性格脾气,而且还让薛刚的形象高大起来,威武起来,和其他的演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达到了“突出主演”的艺术效果。

戏曲化妆顾名思义就是要根据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情节而人为的制作出来的符合要求的一种技术手段,以求达到 可以使演员相应改变其面貌而符合要求的目的。全国几百个剧种,每个剧种都有符合各自特点的化妆技术。这种技术具有相对的固定性和排他性,因为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谱,就是”父子“、”兄弟“也各不相同,而且在化妆的颜色分配方面有严格的要求,不同的颜色表现不同性格和职务的角色,由于观众对这种固定的化妆技术比较认可,比较欣赏,所以才有了”脸谱化“这一说。

蒲剧的化妆经过百年发展,在老艺人精心的创新补充下,形成了一套严格的有程序的脸谱化妆方式 ,红忠白奸金仙紫神各具特色,不用过多的介绍,看着脸谱化妆的颜色,大家对台上的人物已经有了几分了解,这就是“脸谱化”的功能。再比如薛刚的灰“三片子”脸谱,灰中有老红,眉上如火焰,这种脸谱就充分体现出来了薛刚性如烈火,正直不阿,鲁莽刚强的性格,额部配以黑里套白的如意纹和勾笑型鼻窝,则显得豪放、憨厚,使其做事果断,嫉恶如仇的性格表现的更加鲜明透彻。由于多种颜色在脸上比列恰当,所以整个脸谱就活起来了,就有了生命力,有了诙谐,有了幽默,看起来他的脸就不是可怕而是可爱的了,反之如果白色和灰色用的多了,不但在视觉上给人以死气呆板的感觉,而且整个艺术效果展现出来的不是鲁莽之人,而成了蛇鼠一类的妖孽成怪的效果了。

这个精品是经过若干年和几代人的倾力精心细雕慢琢才成功的,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时间,精品就是精品,经典就是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