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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前戏剧创作与环境建设的反思

2025-05-06 发表|来源:中国文化报|作者:刘恩平

创作不能靠风风火火地操作、沸沸扬扬地炒作,而是要靠沉潜静思,这样方能更好焕显“新质”、表达“心志”。

剧本如何“固本”,笔者以为在“观念突围”上,要审慎看待三组文化行为。一是非遗传承与文艺创新,二是技术“手艺”与创作“守艺”,三是符号出海与文化出海。

戏剧剧本质量如何提升,是一个系统工程的问题,也是一个久久难决的问题。

首要是环境,也就是生态,既包括创作群落自身的艺术修养、价值追求、襟怀秉守等在内的生态、心态“小环境”,也包括创作导向、评论、舆情、网络等在内的“大环境”。戏剧创作与环境建设实乃水土相依。若环境郁结为“困境”,则当反思。

创作不能靠风风火火地操作、沸沸扬扬地炒作,而是要靠沉潜静思,这样方能更好焕显“新质”、表达“心志”。如果作品扎堆、速成、一窝蜂、同质化、平庸化、低劣化,追求题材密度、创制速度,就会缺乏广度、深度。君不见,写“事项”的多,写“物像”的少,写“心像”的就更少。事项是就事写事,罗列堆砌;物像关乎现象与本真;心像就要洞察于独特深描的人性,烛照出气韵生动的诗性。

请我们的创作者、评论人和各方面评审专家,诚恳而理性地扪心自问,三年五载乃至几十年后,咱们能立住、留住、走出去几部作品呢?如果自己都心知肚明,我们又是在拿什么来举手,凭什么来投票呢?

从创作者本身来说,一味地抱怨“田荒”,又怠于躬身下锄,也无济于事。剧本如何“固本”?笔者以为在“观念突围”上,要审慎看待三组文化行为。

一是非遗传承与文艺创新。二者有交叉、互补,但不能等同或彼此替代。有些专家、评论家在这方面混为一谈,偏狭地以此“尺”量彼“度”。很多“非遗+”的活动,又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快餐化“促销”。守正不守旧、尊古不复古,这才是进取精神的思想底色。

二是技术“手艺”与创作“守艺”。本质上,舞台艺术是人与人的合作、人与人的会面、人与人的“交战”与“交心”,“在场”原则是其活化创造的重要原则。人工智能时代,我们戏剧人要做的,既非无知地拒绝,亦非趋时地盲动,而要驾驭科技智能作为“手艺”,通达无碍地融入戏剧美学的“具身”。一些戏剧影视作品对高科技“特效”的无节制滥用、对经典或网络IP的鄙陋化图解,最终不过“炸裂”一时、皮毛几片。

我们永远不能丢失“人工”的本分,要始终坚持一颗手艺人般的朴质之心,在反复琢磨的粗粝中注入灵魂的温润。舞台上不能只见科技秀场,却淹没了“人”的剧场;不能在炫耀的挤兑中,从“贫困的戏剧”走向“戏剧的贫困”。这是戏剧人的“守艺”所在,所坚守的必须是科技伦理与艺术伦理的交融。

三是符号出海与文化出海。二者有叠加,但前者是浅水文化,后者是深海文化,也即价值文化,是文化自信的“硬核”。我们缺的是价值出海。没有价值出海,就谈不上文明交流互鉴的感召力,也谈不上真正的影响力。

比如,深厚的家国情怀与高尚的风骨情操,无疑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内涵,但是历史传袭流变的各种道德习俗、“忠孝节义”等,在今天当怎样获得更为普适的焕新阐释、生命观照与心灵联结,获得中国风范、人类情怀与现代价值的互通共建,这正是需要艺术家和评论家们深度思考的。

在“水系”省份看戏,我就常问:你“过江”了么?在“山系”省份,我就问:你“出山”了么?在一些“城关”地区,我就想:这部戏“出关”了么?地域有南北,文明必须“过江”“出山”“出关”乃至“出海”。唯其跨文化、共文明,才可飞渡长空。

为了生产更多靠得住、立得久的戏剧精品,除了创作、管理,还需要评论。然而,有人讳疾忌医,便有人以病为美;有人好大喜功,便有人文过饰非。如果吹出来的气球多,长出来的大树就会少。

当前,实则很长一段时期以来,大抵是,某些戏曲评论人为“考据派”,“说古”游刃有余,“谈今”便捉襟见肘;某些话剧评论人为“舶来派”,一船一船地运送各种国外术语,也不管是否拗口拧巴,是否水土不服,倘或看不懂便是你“没文化”。从学术上讲,这都是老八股与新八股轮番上场,“知识”与“知道”彼此隔膜,理论“知觉”与艺术“直觉”相互脱节。

评论人与创作者之间,最好的分寸是有点必要的“疏离感”。距离产生美,是说艺术审美一定包含着理性的审视。

举目世界,我们之所以对肩负评委职责的专家、评论家素来寄望良深,因为他们是作品评审、文艺评奖的守门人、质检员——某种意义上,他们担当着为世人鉴别良币与劣币的引路人、裁判员。

谁都明白,每一座千年坚挺的古城,每一块砖石上都镂刻着每一位建筑工的印记,无论有名还是佚名,也无论你看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