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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风月旦春香——纪念汤显祖逝世400周年

2016-04-25 发表|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刘火
昆剧《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和春香

《牡丹亭》里的“贴”春香,无论对旦杜丽娘,还是对生柳梦梅,抑或对老旦对净,春香是何等的忠诚、坚韧和坚毅!一直坚持到了杜丽娘三年后的还魂与柳梦梅结为夫妻。甚至在冗长的五十五出的《牡丹亭》里,一些时候,我们见不到杜丽娘、见不到柳梦梅,但我们见得到贴旦春香(戏中还有人称春香为“贤弟”的) 。作为纯粹和青春的“风月” ,春香与她的前辈红娘一道,成了一场生死相依生死相恋伟大爱情的推动者。 《牡丹亭》二十出,杜丽娘因相思而亡时,春香唱道:“想着你夜深深放剪刀,晓清清临画稿。 (念白)提起那春容,被老爷看见了,怕奶奶伤情,分付殉了葬罢……”这便是“贴旦”的气质和成全他人的担当。担“风月”的不只是张解元、崔莺莺;不只是杜丽娘、柳梦梅,重要的还有红娘与春香。于她俩值,于春香值了。

《牡丹亭》的大团圆结局,显现出人类(无论个体还是集体,无论别人还是剧作家汤玉茗)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与希冀。尤其是“玉茗四梦” (亦称“临川四梦” )里的最重要一梦( 《牡丹亭》亦称《还魂记》 ) ,由人开始,人鬼相恋,最后得以人鬼相聚而大团圆。这一布局,不是因为剧作家偷懒,而是因为剧作家希望以这样由一种人鬼相恋的模型,开启人性向善向美的途径。人鬼相恋,不只是中国文学艺术史仅有的模型,在世界文学艺术史的语境里也广泛存在。与汤显祖同为一年逝世的莎士比亚的剧里便能看到这种模型演绎出来的魅力, 1990年的美剧《人鬼情未了》则是人鬼相恋于当代艺术史里的标高。人鬼相恋,从戏剧的冲突来讲,开启一种看似天定却可以人定的戏剧结构。一句话, 《牡丹亭》里的人物便由此活灵活现。而且《牡丹亭》从一开始的虚幻相思到后来的人鬼相恋,虽一波三折、大起大落,且又男女情事性事“悱恻缠绵之致” (钱锺书《管锥篇》第三册) ,但最终得以大团圆结局,给人风月无边的遐想,给人美好梦境的眺望。特别是《牡丹亭》快要结尾的五十三、五十四出,我们可以看到春香这一贴旦的重要。因为助推这一人鬼相恋伟大征程的历史见证者,正是春香。春香不仅见证了杜柳相恋,春香更是唤醒杜丽娘的重要推手。五十四出一开始,春香就唱道:“俺小姐为梦见书生,感病而亡,已经三年。老爷与老夫人,时时痛他孤魂无靠。谁知小姐到活活的跟着个穷秀才,寄居钱塘江上。母子重逢。真乃天上人间,怪怪奇奇,何事不有! ”这“何事不有”的杰作,与其说是杜柳两人的杰出,不如说是杜柳春香三人的杰作。没有贴旦春香的识风月、助风月,杜柳两人的人鬼相恋根本不可能。

清戏曲作家李斗在《扬州画舫录》里说“旦”角分支有支叫“风月旦”的,并称“贴旦为之风月旦” ( 《西厢记》里有“风月担”一说,“风月旦”不会就是“风月担”的谐音吧) 。“风月”一词作为男女情事的借喻,往往需要第三者“风月旦”的介入、参与和推进,才能成为现实。像红娘、像春香这样的非主角的“贴旦” ,在《西厢记》在《牡丹亭》里,竟成了第三主角或第二主角,这无论对于剧作家还是对于剧的叙事与冲突来讲,应当是了不起的设置。我们可以大胆推测,没有红娘春香这样的贴旦即“风月旦” ,张生与莺莺、杜丽娘与柳梦梅的风月故事就不可能发生。于此,不能简单地认为这只是戏剧结构与戏剧冲突的元设计,而应当把它看成是在那样一个礼教大于天的社会里催生男女自由恋爱的另外一支重要力量:如春香一样的风月旦的无私、友谊和对风月感知的情怀。如果说爱情是伟大的,如果说爱情中的两方是伟大的,于此《牡丹亭》里,贴旦春香同样是伟大的。再者, 《牡丹亭》春香的戏显然比《西厢记》里的红娘戏更多,而且更有趣。只是,因为有了红娘在前,我们忽略了春香。我们说崔莺莺与张生,自然会说到红娘,但我们说到杜丽娘和柳梦梅里,却难得说到春香。看来很是不公平的。在纪念汤显祖逝世400年的当下,感怀杜丽娘柳梦梅的人鬼相恋,我们似乎也应当来感怀助推这一人鬼相恋的贴旦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