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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火淬炼见初心——观新编晋剧现代戏《泥火情》

2018-11-26 发表|来源:山西戏剧网|作者:赵亚君
 

小雪刚过,新编晋剧现代戏《泥火情》太原首演。全剧终了,一场关于泥与火的情感淬炼最终赢得现场观众热烈的掌声,也让大家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感。

岁月流逝,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对老物件和手艺人亲切的记忆。如今那些不起眼的物件和手艺人可能已淡出我们的视野,但却会在不经意间温暖我们困乏的心灵。阳泉市晋剧团创作演出的新编现代戏《泥火情》正是以浓墨重彩的方式聚焦从事平定砂锅的手艺人,写了他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在平定砂锅陷入生存低谷时的不离不弃的的初心,也写了这些木兰、常顺、龙啸天这些砂锅从业者在守护精神家园时的情感纠葛。虽然是老故事,但是却有现实意义。

包括平定砂锅在内的很多民间技艺都是千百年来中国农业社会的产物,是劳动人民用双手创造的、凝结着浓烈的生活情感、蕴含着深厚积淀的传统文化之一。但是也就是这些曾经与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小手工艺,在每一次时代变革来临,都可能面临生存危机。每次身处生存困境,拥有这些传统技艺的人该持什么样的态度,又该如何守艺?这是过去、现在乃至于将来都会面临的问题。该戏选取的主要道具——作为平定特色的平定砂锅就曾面临这样的处境。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因着劳动成本和效益不对等或者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等原因,平定砂锅这门传统技艺不经意间也日渐衰落,离人们生活渐行减远。而它们的这种被抛弃,其中也有我们的选择:每个人就像一个贪婪的孩子,享受着快捷便利生活的同时,总是追求更美好的事物,而这些诞生于民间的手工物品却无法满足我们与日俱增的欲望,等到它们日渐衰落时又贪恋昔日的温度,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规律。因此,《泥火情》看似没写深刻的思想,只是自然描绘了木兰等这些传统手工业者在新时代面前从手足无措到重新焕发自信的心路历程,可是却凝聚着创作者长久以来对拥有这些技艺的人的温暖关怀,还有对包含手工技艺在内的传统文化处境的深切思考和尊重,也为我们开拓了这样的视野,让我们开始思考,如何正视看待我们传统的民间文化。这不仅仅是文学作品的使命,戏曲作品也该有这样的担当,这也才是现代戏该有的责任。可以说,该戏基于对传统民间手工艺者充分的体认,完整地再现了对这部分群体的观察、萃取和提炼。既写砂锅人背后鲜为人知的故事,同时又将砂锅两代人对待技艺的不同理念和态度呈现眼前,使得故事纵深感加深,无形增添了厚重感。可以说,不起眼的 “小砂锅”讲了一个生活中的大道理;《泥火情》写出了小人物的大情怀。

戏曲作品除了讲好故事,还得发现生活中的美,用诗意的方式呈现出来。看得出《泥火情》努力在营造一个诗化的舞台,艺术性地表达对这帮砂匠坚守初心的敬意。作为一个情节并不曲折复杂的戏,故事轮廓清晰明了,木兰与常顺的感情与龙窑的兴盛紧紧勾连,展现了上世纪末的生活场景,塑造了一群生动鲜活的人物。但叙事笔墨的简化,却为舞台空间的诗化提供了更多可能。也不可否认这个戏的文本提供了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民间艺术元素,而二度创作又尽力挖掘这些元素并充满诗意的呈现于舞台。首先一锅一世界,那些传承几百年经烈火淬炼的砂锅和砂质品往舞台上一摞摞有序摆放,就有即视感,营造出浓浓的意境。而憨子作为评说者在戏里跳进跳出,既是剧情的穿针引线者,又是剧中不或缺的一个角色,观众并不感觉到突兀。说阳泉评说时是戏外人,让每场戏之间紧密勾连,串起了剧情,交代了故事背景,叙述了剧情内容;同时憨子作为戏中人,参与融入剧情发展,就是戏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采用这样的形式,既让更多的人了解非物质文化遗产——阳泉评说,又增加了舞台表现力,更是创作者的匠心所在,意即这样的故事曾经发生过,憨子是我们的代言人,我们都是那段过往的见证人。而他评说的内容多处运用民歌常用的叠词,富有地方特色,形象生动又有韵律感,这些都让这个戏有了诗意。

另外,《泥火情》努力借鉴戏曲的的程式化,几处有节奏感的表演也是诗意特征之一。这是当下现代戏创作难点之一:如何从情节出发,让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吸收借鉴传统戏擅长的程式化表演。第一场木兰出场挑着担子过河运用程式化表演呈现韵律感,龙窑解散揭窑盖时龙啸天与木兰之间的拦阻则依傍程式化表演,让木兰阻止父亲的行为,很生活化的动作戏曲化,人物之间的情绪以舞蹈化的有节奏感的形式展现。而繁复古板的平定砂器烧制的劳动场景以群舞的形式呈现出雄浑大气的品格,增加可视性的同时也给人美的享受。舞台上砂窑祭祀的仪式感的运用完全没有违和感,与戏曲的本源相吻合,营造出神秘庄严的气氛的同时,也让观众感受到砂艺匠人对待赖以为生的龙窑的虔诚之心。总之,众多有地域特色的民间艺术元素分散于戏里,或者说非物质文化遗产与戏曲结合的最大化,在让戏变得更诗意的同时,也显示出多彩的艺术个性,这也是该戏的一个艺术特色。

当然,戏的出彩需要鲜活的人物来完成。《泥火情》能够领略到木兰、龙啸天、常顺等不同时代不同性格的手艺人守艺的风采。木兰作为新一代砂的传承人,不因循守旧,既延续老一代手艺人对砂艺的坚守精神,又勇于尝试新鲜事物;在个人情感方面则是爱得炽热浓烈,更有流淌在山西人骨子里的韧性一以贯之。常顺则是一出场就颇具个性,既有扎根于现实土壤的质朴,也有年轻人的不知天高地厚。老匠人龙啸天对砂艺的执念,起初不为人理解。可是一想到也只有那种执念,才能抵抗日复一日寂寞的摩挲,最终释然。只是这样一个执守的手艺人却无法抵御经济浪潮的来袭,固执而无力的性格也给观众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多种性格经纬交织的三个人同是砂艺的守望者,有着不同的复杂情感,因有着相同的精神追求,同怀砂艺的复兴梦,经过共同的努力,最终迎来平定砂艺的春天。

因是首演,《泥火情》这部承载着记忆温度的戏也还存在情感火候的不足,父女情描摹欠缺,木兰与常顺的情感表现拘谨。虽然能看出舞台设计是想动静相宜,火热的序幕和热闹有戏的第一场砂锅会为后面做足铺垫,但两人萌生表达情感的方式还是有点冷场。艺术总归是高于生活的,或许我们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表现方式。演员还需经演出的多次淬炼,美人之美,最终美美与共。这也很正常,一部优秀的现代戏总是需要不断地修改、裁剪、打磨,提升的,我们也对晋剧现代戏《泥火情》充满期待,期冀经过细心打磨,成为一部彰显地域特色,体现戏曲品格的优秀现代戏。

最后想说的是,也许包含平定砂锅在内的那些手工技艺早已不是心中模样,有的可能还难以觅踪。但是,这个戏却让我们重新泛起涟漪,帮我们拽回了回忆的衣角,寻找到岁月悠悠的味道。而平定砂锅倘若能借《泥火情》一力,能得到更好的传承,或许是另一种双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