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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寒晖与秦腔音乐

2015-11-20 发表|来源:西安晚报|作者:张晓斌
张晓斌

近读《西安晚报》先后发表的《人民艺术家张寒晖》和《与〈松花江上〉有关的故事》两篇文章,分别从著名抗战歌曲《松花江上》的创作、传播及作者珍贵手稿的流转、收藏等方面,披露了张寒晖鲜为人知的往事轶闻,颇获教益。然而,对于这位人民艺术家关心支持并深入研究秦腔音乐的史实,我们也不能忘记。

笔者从事戏曲工作数十年,与曾任陕西省音协主席、省戏曲研究院副院长的秦腔音乐家王依群(已故)曾多有接触,从其回忆个人艺术经历的相关记述中得知,早在1945年四五月间,时任陕甘宁边区文化协会秘书长和戏剧委员会委员的张寒晖,从延安一路南下,到关中分区进行调查研究,着重指导“关中八一剧团”开展艺术建设工作。因为一曲《松花江上》的广泛传播,张寒晖早已是全国皆知的文化名人了。对他的到来,剧团上下无不欢欣鼓舞。让身为副团长的王依群更加庆幸的是,张寒晖就与他同住一个窑洞,在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里,张先生的言传身教与悉心指导,对他的戏曲音乐生涯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

那时,王依群已经整理出《秦腔过门集》和《秦腔唱腔选》两本册子,并分别抄寄延安鲁艺“民间音乐研究会”,对现代作曲家安波(原名刘清禄)当时整理编著《秦腔音乐》,起到了雪中送炭的作用。对此,张寒晖感到由衷地高兴,并再三提醒王依群:“你能识谱、会记谱,这是一个很大的长处。无论如何,要把前辈艺人口中的东西,翻成简谱记录下来,这对搞戏曲音乐太重要了。”正是在张寒晖的启发下,王依群从边区时代开始,坚持用简谱记录了极为可贵的资料。

王依群还记得,有一次,张寒晖很有兴趣地问他:“秦腔板眼有没有规律?”王按当时所知回答:“[二六板]是眼起、板落;[慢板]是中眼起、板落,上下句都一样。”张沉思着说:“这是笼统规律,有没有再细密一点的规律?”王一时茫然无语。张又以昆曲、平剧(京戏)为例,要他仔细研究,看会不会有所发现。须知,这个问题不管前辈艺人实践如何,但在秦腔音乐理论上当时还是空白。张寒晖的话,无异于提出了一个研究课题。

王依群是个治学严谨的人。与张先生谈话后,他把秦腔[慢板]反复拍唱,从唱句字数、唱腔段落、过门间隔等方面,仔细琢磨,反复研究。所谓“细密规律”仍无从谈起。张寒晖看到王依群如痴如迷的样子,就帮他一起分析研究,特别是到了晚上,一盏煤油灯下,二人深入切磋,王举秦腔唱段为例,张以昆曲、平剧为据,你哼他唱,拍案击节,一干就是大半夜。经过连续几个晚上的苦战,果然有了新的发现。以秦腔[慢板]来说:上句分为四腔,各腔起落,板眼有定;下句也分四腔,同样,各腔起落,板眼有定,但与上句规律有相同与不同的两种。这样,细密的秦腔板眼规律终于找到了!此后不久,王依群就写出了《秦腔板眼研究》的论文(后于1950年9月载入《秦腔音乐》初版中),这是秦腔音乐理论研究的一次新突破。

从此,张、王师生之情更加亲密。又有一天,谈起音乐创作来,王依群说自己没学过作曲法,不大敢写,弄不好怕人家耻笑,何况以前就有过失败的教训,自己还挨过批评哩。面对王依群的顾虑和困惑,张寒晖不无感慨:“我也一样!我是学戏剧的,没系统学过音乐。论记谱,我还没你记得快。以前写歌曲,也是怕人家笑话。1938年在西安遇到冼星海,人家是在法国留过学的,在国内又是大音乐家。我向星海说,自己没学过作曲理论,写东西总怕……星海说,‘那些理论要学,但你必须把它作为你的奴隶,不要当成金科玉律。写歌曲,还是怎样得劲,你就怎样来!’星海这一番话,倒使我壮了胆。回想我写《松花江上》,那‘爹娘啊!爹娘啊……’,就是妇女哭坟的音调,用在这里得劲,我就用了。《松花江上》唱出后,不少人写文章、发议论,说作者一定是东北人,此曲多有真情实感!其实我不是东北人,我是河北定县人。说到这儿,你也应该是,作曲法有条件就学,一时学不到,还是星海说的,怎样得劲,就怎么来吧!”说罢,爽朗地笑了起来……

张寒晖的创作经历,使王依群深受教益,以后无论是自己作曲,还是进行秦腔音乐改革,胆子就大得多了。因为他始终记着张寒晖那富有哲理的话:“对待传统音乐遗产,还是要钻进去、顶出来。钻进去,就是要懂得多,最好达到通晓的程度;顶出来,就是不受旧框框的束缚,能够批判地看待遗产,发扬它好的东西,摒弃它不好的东西,总结它的发展规律,让它在新情况下继续发展。难得顶出来!不少同志,钻进去容易,就是顶不出来,思想显得守旧。”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成为王依群学习研究传统音乐遗产的指导思想,并在以后的秦腔音乐创作实践中长期坚持,从而不断结出丰硕的艺术成果,为研究、继承、改革、创新秦腔音乐,做出了勇开先河的卓越贡献。

莫言“知音世所稀”,艺海导航见真情。应当说,张寒晖不仅是受人崇敬的人民艺术家,也是有功于秦腔音乐发展的良师益友。历史记着他,秦腔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