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山西戏剧网 > 上党梆子 > 资讯 >

晋庙铺业余剧团史话

2020-04-09 发表|来源:太行日报|作者:王晓太

晋庙铺村位于南太行之巅,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人文积淀,已有2700年的历史。晋庙铺剧团,创立于清中期,活动在民间,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和群众基础,它作为当地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存在至今,有其独特的艺术个性与生命力。

配图

起源于“八音会”和“秧歌戏”

村里很早就有两个戏班,一个是演上党梆子的“广合会”,演出场地在村东阁舞台;另一个是演泽州秧歌的“聚音会”,演出地点在村西阁舞台。

据传,晋庙铺村原来并没有剧团,只有两伙世代相承的八音会,村民婚丧嫁娶、节日庆典、迎神赛社、庙会赶集,全由八音会承担。八音会演奏人员主要靠家族传承、口传面授。文场的唢呐、笙、笛演奏者大都出自村西头的高家;武场的鼓、锣、镲、钹等乐手多是由村东头的董家子弟担任。随着百姓观赏水平的提高,他们将“人声有词演唱”融入其中,并且“生旦净末丑”逐步充实完善,给八音会注入了更多的戏曲元素。咸丰年间,前清秀才董正君身为石城里“在城乡约”,结识了城内一些戏迷和票友,经常和村东的八音会在一起演“围鼓戏”,时间长了,萌生了组织个戏班的想法。年轻人一拍即合,随之发动群众凑钱买了锣鼓家什和几件行头,逢年过节就在街头表演“八音会”,也演几出折子戏。董秀才和几个爱好戏曲的老者带头捐出义田三亩,成立了名为“广合会”的戏班,置办了乐器和一些必要的行头道具。主要演出剧目《战幽州》、《长坂坡》、《八仙庆寿》、《单刀会》、《夺秋魁》、《巧缘案》、《义思缘》、《举铁》、《寒江关》、《闯幽州》、《徐公案》和《穆桂英》等杨家戏和三国戏。

村西头的秧歌班“聚音会”和“广合会”成立于同时代。据传村西头张家、闫家、赵家的几个子弟同在学堂读书,爱好相同,志趣相投。每逢闲睱,在一起歌舞玩耍,由于秧歌伴奏只有打击乐器,没有管弦乐器,唱腔都用方言土语,明白如画,语言幽默风趣,形象化、生活化,很受观众特别是妇女儿童的欢迎。有次在恒泰公院玩唱,老掌柜十分喜欢,就召集几家共商成立了秧歌戏班“聚音会”,并联合风门张家共同出资一次性购置全部乐器行头,戏箱道具。由于有了恒泰公的大力资助,和当时秧歌剧在社会上的普及程度,加之“聚音会”的成立起点高,按现时说法“聚音会”一时人气“爆棚”。演出的主要剧目有《五女兴唐传》、《双花记》、《蝴蝶杯》、《误休妻》、《十字坡》、《天雷报》、《白蛇传》等连台本戏;小型单本戏有《打酸枣》、《小姑贤》、《打棒槌》、《闹赌场》、《打砂锅》和《王小拖笆》等,都是幽默诙谐,妙趣横生。

成长于班会间的竞争与“对台戏”

一个村两个戏班,无意中形成了一种竞争的局面,他们经常把前往河南跑买卖、做生意路居晋庙铺的李寨望头和七干等演员票友殷勤款待留住教戏。在演出活动中相互竞争,取长补短,艺术水平也不断提高。

为了本团的生存发展和壮大,两个兄弟团之间也出现了互相抢演员、争观众保剧本现象。“广合会”的剧本《麒麟烛》是上党戏的孤本,遵古训依旧制从不外传。“聚音会”多次要求看看剧本,“广合会”始终不允,反而加强了防范,班主重申了祖训,谁泄露出去依规重处。无奈之下“聚音会”只好作罢。“聚音会”里有一演员看到班主闷闷不乐,就找到“广合会”的一个朋友,每晚演出后请他喝酒,说服他在排练《麒麟烛》时用心记戏,散场后到他家口述。这样用了一个月时间,“聚音会”的演员将整台连本戏全部“盗抄”。为此两个兄弟戏班心存芥蒂。至今晋庙铺仍有两个版本的《麒麟烛》,“广合会”的剧本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聚音会”的是毫无章法的行草速写。但两个剧本的保管人仍遵照古训,秘而不宣。新中国成立后县剧团几任团长前往求购,均无功而返。

两个剧团的竞争是激烈的,在这种环境下,演员的自身素质和演出水平得到了极大地提高。某年河南沁阳豫剧团在河底镇演出《花木兰》,临开场乐队打锣突然生病,在台下看戏的“广合会”打锣董廷壁被沁阳班头请求救场。董廷壁虽然对豫剧熟悉也十分热爱,但从来没打过豫剧家伙。但救场如救火,来不及推滞就登台打锣,全场下来,观众居然没人看出破绽。这种跨行演出一时在晋城、沁阳传为美谈。

民国年间,城内吕祖庙迎神赛社赶庙会,慕名邀请晋庙铺“广合会”前往演出,第一场演出《黄鹤楼》即赢得了满堂彩。主办方应观众请求,其他戏取消,连演三场《黄鹤楼》,场场爆满,“广合会”一时声名鹊起,会后应邀前往长河一带连演40多天。

随着两个戏班的演出日益成熟精彩,催生了一种地域文化现象。泽州各县和潞安府的客商前往河南时,其行程安排晚上要赶到晋庙铺,还要住在楼谷洞往下的旅社饭店,为的是晚上要看大戏上党梆子。而沁阳、博爱、洛阳等河南商贩赶到晋庙铺后都住在楼谷洞以上,为的是看“聚音会”的秧歌。他们一边欣赏着泽州秧歌,一边观看泽州名景“一架楼梯九道弯,前滴沁后滴丹”的奇观(西阁所处地势是晋庙古街的制高点,阁楼前檐流下的雨水汇入沁河的主要支流前河,而阁楼的后檐流入丹河的主要支流后河)。前檐滴水成珠似给舞台挂了珠帘,珠帘后佳人玉音,如痴如醉,如幻如梦。如此观看演出,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艺术和精神享受。

“广合会”和“聚音会”是农民自发组织的业余剧团,所有演职人员完全是志愿参与,白手起家,只尽义务,没有报酬,但大家都很积极。以至于河南沁阳、博爱也请他们演戏。每年到麦收季节,河南的麦子比晋城要早熟半个月。不知从何时起,一到龙口夺食季,河南人就到晋庙铺村请短工帮忙收割麦子,工钱以麦子结算。河南东家为争夺这些“麦客”帮自家抢收抢种,几家联合起来,共同邀请晋庙铺两个戏班随同前往边割麦子边演出,谓之谢“麦客”。演员的待遇和“麦客”一样,主要演员和班主每天还要多加5斤。由于演出地点多在田间地头和庄户院,演出相对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把茶壶,几个杯子,就可唱一晚。因为唱的是围鼓戏和耍耍戏,观众又是老乡,剧团不需要带大衣箱,演员随身带个软包袱就行。这种演出充满了亲情、温情,演员们十分愉快,演出随意但十分卖力。老乡们看着家乡戏,吃着白面馒头,干劲十足。东家们高兴地为演员和“麦客”加菜加干粮。从这以后形成了规矩,每到麦季,两个剧团随“麦客”到沁阳、博爱一带演出10天。除此外,西万、西上、宇台等大镇也经常邀请他们为庙会赶集助兴演戏。因此,晋庙铺剧团在晋城和沁阳、博爱交界一带的大小村镇无人不知,名噪一时。

民国年间,两个班社整合为一个班社,名“和合会”,长年从事演出,并培养出了一些知名的演员和乐手。晋庙铺的业余剧团也进入了鼎盛时期,在晋城和河南博爱、沁阳一带久负盛名,也为晋庙铺的商贸业发展聚足了人气。

1938年春,日军的一个师团由孟津渡偷渡黄河,企图从晋豫边界北窜增援驻山西日军,行进到大口时,遭到我国民革命军第53军388旅775团的迎头痛击,战斗异常惨烈。鬼子恼羞成怒,从大口一路烧杀过来,用大炮将千年古寺“晋庙”和“三佛寺”摧毁,将古泽州名景“西阁”烧毁,存放在西阁舞楼的“聚音会”全部行头被付之一炬,无一幸免,“和合会”受到严重摧残,一夜间销声匿迹。

崛起于盛世会演与“现代戏”

新中国成立后,村上历届领导对业余剧团无不重视,1950年首先在“晋庙”遗址上修起了舞台,召集原有艺术骨干,迅速恢复业余剧团,并吸收了一批年轻人和女演员(左玉兰、闫旭贞、董旭明、张软、王女、高棉、李贵朵、王菊等8名女演员)扩大充实了演员队伍,除恢复演出了许多传统戏外,还紧跟形势自编自演了一些短小精悍的节目以配合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他们利用冬闲时加紧排练,1951年过年时在新舞台上,从初一到十五每天下午和晚饭后唱两场戏,二月二又唱了一天。这个成立于清代的百年业余农村剧团,又重新焕发出了青春,在当时影响很大,成为周边许多村庄的文化活动中心。尤其是六十年代初,一批初中回乡知青充实到剧团后,他们经过老艺人的传帮带,进步很快,在新老艺人的共同努力下,晋庙铺的业余剧团喜逢盛世,再度崛起。

晋庙铺业余剧团除在本镇各村演出外,还应邀在本县追山、南岭、犁川、大箕、河西、南村、铺头等乡镇演出。1980年在阳城县城关、谷堆等地演出轰动一时。南次营村看了演出后,领导出面邀请他们去当地演出。当时董封村请的是阳城县剧团,北次营请的是晋城剧团退休老艺人组织的业余剧团。三个村相距很近,请的剧团又是同时在各家舞台上演出,海报统一张贴在南次营公路边的一个大宣传牌上,这无形中成了“对台戏”。由于三个村的群众每次演出都涌到南次营看晋庙铺剧团的演出,其他两个村只好等到晋庙铺剧团演出完后,才开始演出。

河南沁阳西王召村是一个大镇,地处温县、孟县、博爱、沁阳交界处,鸡鸣闻四县,人流密集,商贸繁荣,文化发达。某年该村邀请晋庙铺剧团为王召物质交流会助会演出,第一场演出出乎他们意料,人山人海,十分拥挤,维护秩序的人员太少。演出结束后,镇里连夜召开会议安排布置安全保卫工作,并向剧团领导致歉。第二天演出时,他们用碗口粗的竹竿将观众席围成数个单元,并组织200个基干民兵划分责任区维护秩序,入场前大喇叭不停广播,劝告老人和儿童不得入场。面对此情此景,晋庙铺剧团的演职人员演出格外卖力,看戏的人十分开心。此次演出地方领导、当地观众、剧团演员都非常满意。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晋庙铺业余剧团立足于农村这个广阔的舞台,满足了当地广大人民群众对文化生活的需求,培养了观众,同时也培养了创作、导演、演员、演奏员等多方面文艺人才,其中的拔尖者已超过了专业文艺团体的水准。由于有成型的队伍和各方面人才,历年在县里的业余文艺会演中总会拿出丰富多彩的戏曲新作。这些作品贴近生活,泥土气息浓,很受群众欢迎。

1969年县里组织各公社文艺会演,晋庙铺村业余剧团演出的《沙家浜》夺得晋城县文艺会演第一名。

在那个少电影无电视、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农村业余剧团很受广大农民群众的欢迎。八十年代中后期,晋庙铺业余剧团逐渐走向衰落。时至今日,兴办了近200年的晋庙铺业余剧团早已名存实亡,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老艺人,由于热爱而艰难执着地坚守着祖辈留传下的乡土艺术,他们还坚持每年晾晒行头整理大衣箱,生怕虫蛀和丢失,每当谈起过去,这些老艺人仍津津乐道,充满着无限激情和无法割舍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