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图书出版基金资助项目《二十世纪中国话剧创作主潮》是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胡星亮教授主持完成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成果。该著通过对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主潮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高扬“人的戏剧”的艺术精神和传统，极大地拓展、深化并有力推动了20世纪中国戏剧及文学的研究进程。

什么是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的主潮？或者说，“是什么样的戏剧理念贯穿和推动着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又是什么样的戏剧精神构成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的艺术传统？”著者的回答是：“如果用一个最有力的概念来说，就是‘人的戏剧’。”20世纪中国话剧最强烈、突出的文化特征，就是注重“人”的现代意识和创作精神，“由此而促进中国人的现代化、中国思想的现代化和中国社会的现代化，并且推动整个中国戏剧的现代化，为中国戏剧创造出与古典性戏曲不同的‘现代性’戏剧新传统。这是它对20世纪中国现代化事业的最大贡献，也由此而形成了中国话剧的艺术精神和传统”。

何谓“人的戏剧”呢？该著着重从作为思想内涵现代性的个性解放思想、启蒙理性意识、现实批判精神、作为“审美—艺术现代性”的真实性原则、戏剧本体自觉等五个维度阐释其现代性内涵。

著者认为，“人的戏剧”首先要注重人的个体存在，包括个体的生存、生命和自由发展。同时，健全的个性解放还包含着民族国家意识，也蕴含着人类意识。“人的戏剧”创造必然呼唤“人的自觉”，使人去发展自己的个性，维护人性的完整，这些也正是著者所阐述的“人的戏剧”所具有的启蒙理性意识。著者强调：“中国话剧的现实批判，是基于事实的科学批判与基于信念的价值批判的结合。一方面，它正视社会现实、人和人性；另一方面，它站在人的理想的高度，以现代的意识来进行批判，蕴含着思索人的价值、叩问生命意义、探究人性奥秘等社会人生内涵，其目的是要改善人及其所生存的环境。”这就使“人的戏剧”的现实批判精神不会流于为批判而批判的游戏，或者陷入虚无主义。

“人的戏剧”的思想内涵现代性自然离不开“审美—艺术现代性”，即“戏剧家在现代社会中感性地体验世界和自身并予以艺术表现的能力。它要通过情节、结构、叙事等文本形式和表达方式，尤其是通过写人，将戏剧家对于社会、人生的独到发现转化为审美—艺术的独特创造”。著者认为，“审美体验现代性——真实性原则”和“艺术表现现代性——戏剧本体自觉”，这两者也是“人的戏剧”现代性建构的重要维度。就审美真实性原则而言，它要求“人的戏剧”要突破表层写实而深入内在真实，要表现客体真实和主体真实的统一，要注重审美体验的真实；就戏剧本体自觉而言，它要求戏剧家发挥自己的创作个性，“追求文本形式和表达方式的独特性，探索戏剧艺术审美的特性和规律”。

“人的戏剧”的思想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内涵构成了20世纪中国话剧的艺术精神和传统。以此为核心，著者系统梳理并着重分析了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各历史时期的重要创作文本和重大创作现象，在话剧创作的流变和联系中去把握戏剧与时代、戏剧与人生、戏剧与人的关系，揭示戏剧中的时代精神、现实内涵和人的精神世界，透视戏剧发展轨迹和规律及其背后的社会文化语境和戏剧家的创作心态。

著者还对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存在的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重要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主要论述的观点有：第一，中国社会要现代化，首先要“立人”，即人及其思想必须现代化。这里所说的“人”，不是原子式独立的个人或个人主义，而是以个体存在为实体的人类群体。第二，在20世纪中国话剧现代化过程中，“人的戏剧”现代建构与商业的戏剧、娱乐的戏剧等出现过种种冲突。著者认为，如果戏剧忽视、压抑了人，忽视了戏剧发展的艺术规律，就会走向反现代化的戏剧。“人的戏剧”的思想理念中最重要的，是保持人文关怀和精神追求，张扬主体性、理想、激情和诗意，以保护人的精神不至于为现世利益所困厄。第三，中国话剧的现代人学建构要如鲁迅在20世纪初所指出的，“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著者强调，“中国话剧现代化必须具有民族主体性”，同时，“不能用民族性来抵拒现代性，而要把民族意识提升到人类普遍性”。

该著上述这些内容、思考和创见，具有深刻性、尖锐性、学理性以及历史洞察力、理论穿透力。它在以下四方面具有显著的开创性价值：第一，对中国现当代戏剧及文学的研究具有方法论意义。第二，著者在梳理20世纪中国话剧创作发展进程的基础上，强调“人的戏剧”是中国话剧的创作主潮，由此建构了中国话剧深刻的艺术精神和传统。第三，著者强调“人的戏剧”要表达戏剧家对于时代、现实和人的深沉思考，并要注重文本形式和表达方式的个性化创造，揭示了戏剧创作的审美特性。第四，该著把中国台湾、香港、澳门话剧纳入20世纪中国话剧的整体和系统中去论述和评价，有助于深化对海峡两岸暨港澳地区话剧发展的各自特点和20世纪中国话剧现代化进程总体风貌的认识。

（作者系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