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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表演中的方言运用

2015-05-08 发表|来源:发展导报|作者:王兆麟

在艺术表演中使用方言,起源于地方戏种和地方曲艺,它是这些地方文化艺术“独特风味”的象征,起着贴近当地人民群众、增强艺术感染力的重要作用。但在有着推广普通话功能的广播、话剧和大众曲艺中很少运用。随着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小品中运用方言火爆之后,方言开始“受宠”。各地的戏剧影视中也开始运用,后来发展到只要是小品,几乎必用方言。许多人认为,方言能突出人物特点,增加喜剧效果,老百姓喜闻乐见。本人经过长期的实践认为,上述观点有它正确的一面,但也不全然。方言用好了,确实能增加效果,如果用不好,还能适得其反。

首先,要看到方言的局限性。一般来讲,每种方言既有它的特点,也有它的局限性。比如说山东话、河南话比较适合演粗人或农民形象;上海普通话演知识分子、小市民更能突出其特点。当然这只是业内人士的一种共识,也不一定就这么绝对。但是有一条是我们必须要清楚的,就是任何一种方言都不是万能的,都不可能适应各种角色。所以,导演在设定使用方言时必须认真研究剧本,并根据剧本中的故事情节、雅俗程度、人物个性、台词表述、演员功底、现场效果等多方面反复推敲,必要时还需试排试演,从而找到最佳方案。千万不可盲目设置方言。

其次,要掌握方言的地域性。我认为,在艺术表演中使用方言,主要根据是受众的地域性。作为导演或演员,在设计角色运用方言时,一定要考虑观众是否能听懂,绝不能盲目运用。有些方言可以全国通用,有些方言只能在特定的范围或特定的区域才能使用。比如,我们山西平遥、汾阳等地的方言就非常有特点,但只能在太原晋中一带使用,如果把这种方言面对大同或运城等地的观众,他们就听不懂,更不用说到北京了,所以多年来山西的很多方言出不了娘子关,其根本原因在于山西方言太难懂、太复杂,我们山西人自己都不见得能听懂自己的方言,更何况外省人,因此我们运用方言首先要考虑自己的服务对象是谁,他们能否听得懂。

为什么山西方言就如此难懂呢?这与山西的历史和地形地貌可能有很大关系。三晋大地,方言差异很大,各地的种类也很多,在山西有十里不同音之说。不仅各地有各地的多种方言,还各有各的地方戏。晋中人听晋剧,晋南人听蒲剧,晋东南人听上党梆子,彼此之间都不听对方的戏曲,仿佛三个国家似的,这一点不像河南,因为河南属于大中原文化。古代的开封、洛阳是中国的文化中心,和现在的北京一样,所以全国人都能听懂。我们山西人有可能听不懂自己的戏,但都能听懂河南的豫剧。

比如我们山西太原的莲花落,在晋中一带可谓家喻户晓。曹强老师在北京演出时,虽然有一些效果,但比起来在太原本地还是相差甚远。原因也是观众听不懂太原方言的缘故。虽然太原话不至于太难懂,但有些词儿北京人就是听不明白,如:格老老、肚不脐、气门星、格地快等,因为这些词外地人都听不懂,有的就连咱们山西人自己也不懂。再如,太原北郊话,管脑袋叫“骷类”,也有的叫“得老”,还有叫“得老旦子”的。阳泉把饺子叫“扁食”,寿阳叫“水角”,太谷叫“结儿”,平遥叫“决日儿”,所以但凡有此类名词用方言说,外地人就会听不懂。再例如在晋剧《大登殿》里王宝钏的一段唱,其中有一句“等的等的就做了皇后”,到目前为止,所有晋剧演员唱这句都是“等嘀等嘀就做了皇后”,“等嘀”是山西地方口语,外地人听不懂。我曾和栗桂莲建议过,如改成“等着等着”就能听懂了,何况“等嘀等嘀”容易让人领会错,因为“等嘀等嘀”往往是人在忘词的时候才这样唱,如“等嘀等嘀,等愣格里格里嘀咚”,这就是山西方言的较为明显的地域性。

再次,要研究方言的改革。近几年来,有些专家主张“原汁原味”、“土得掉渣”。我不同意这种观点。因为我们的演出是演给观众的,就得让观众看明白、听得懂。随着普通话的推广,目前许多方言地区的语言也在不断改革进步,如原来称“爹、娘”的地方,现在从孩子学说话也教的是“爸爸”、“妈妈”,我们作为引导大众文化的舞台艺术为什么要把他们往回拉呢?我认为,在使用方言时,必须进行改革或加工。就拿“东北话”来讲,大部分接近普通话,不但东三省的人能听懂,全国的观众也都能听懂。即使这样,那些以东北方言为基调的小品和二人转也不是全盘照搬,编导们也巧妙地“避讳”了许多“腿短”和低俗的日常用语。这也是他们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相对而言,我们山西的二人台走不远的根本原因也恰恰在这里,主创人员和演员始终抱着“原生态”的定位,对地方方言不肯改革。比如山西省曲艺团的池银寿、富越武,他们俩的二人台山西人很喜欢,尽管表演的很好,但他们用阳高县的方言来表演,受到了很多的局限,有的地方观众听不懂。当然,在山西成功的案例也有,如大同数来宝,柴京云、柴京海兄弟俩对方言进行了一番改革。原来这哥儿俩无论去哪里演出都用原汁原味的大同方言,很多地方观众听不懂,使其演出效果受到很大影响。尤其是在参加全国比赛时,曾经吃过很多亏。因为每次比赛场地都在外省,观众听不懂,评委也不一定全懂,所以两位演员很苦恼。我们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才能让人家懂呢?这就要求我们的导演和演员在这方面想办法。有一次,我和他们俩在一起研究过这个问题,有人说:“能否改成普通话?”我们都反对,因为改成普通话就没有方言的特点了,也不能叫大同快板了,那只能叫数来宝。后来我建议他们用同普话(大同普通话)试试,于是这两位进行了尝试和改革。结果从那以后,只要不在大同演出,他们就用同普话。实践证明这个办法是对的,他们用改革后的办法在外地演出,受到了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节目越来越火,市场也越来越大,很多节目还荣获国家级的大奖。近年来,他们随中国曲艺家协会赴无锡、上海、福建、昆明等地演出,同样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并为咱们山西争得了荣誉。由此看来,听不懂不可怕,只要自己动脑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们的二人台也一样,它和东北二人转一样走向全国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当年山西省歌舞剧院的尹占才、张美兰二位老师早已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他们的二人台全国观众都能听懂,他们把普通话和地方话结合得很好。我们现在的年轻演员,应该向他们学习。

看来,我们在艺术表演使用方言必须改革,怎么改,是不是像大同数来宝一样,改成“同普话”,太原改成“太普话”,平遥改成“平普话”?我觉得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拿太原方言来说,大部分方言外地人能听懂,只是个别名词听不懂,我们就把这些名词改一下即可。比如把“肚不脐”改成“肚脐眼儿”,把“气门星”改成“二百五”,应该尽可能不要大动,尽可能多的保留原方言的特征。

总之,在艺术表演中使用方言是一门艺术,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需要综合研究各方面的因素,既要发扬和传承优秀的传统文化和地方文化,又要让其有创新,有发展,有市场,更不能忘记我们艺术表演者在推广普通话事业中的主力军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