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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县耍孩儿:桑干河流出的调

2016-02-29 发表|来源:山西晚报|作者:王晋飞
应县耍孩儿
《刘家庄》一剧中,好吃懒做的老二夫妻沦为街头乞丐
《猪八戒背媳妇》剧照

应县有一个耍孩儿综合艺术团,是一个纯粹的民间机构,他们唱着地地道道的耍孩儿腔。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应县的山山水水乃至周边地区,让广大戏迷真正领略了耍孩儿的独特魅力,赢得了戏迷的赞赏。

9月14日,记者在应县东上寨村,正巧遇到应县耍孩儿综合艺术团在演出传统戏《刘家庄》。几百名男女老少把村中的东风剧场舞台围得严严实实。80岁的贺代兰老人美滋滋地说:“这才是正宗的耍孩儿呀,地道、大气,没变味,是咱桑干河流出的调,原汁原味。”

当记者深入采访时,才发现这个受到群众喜欢的百姓剧团,却承载了太多的欢乐、泪水和感动。

戏里唱的是做人的道理

9月14日下午2点,离开戏还有半个多小时,应县东上寨村的东风剧场前,已经密密麻麻来了上百号人,不仅有本村的,还有从三四十里地之外赶来的。

80岁的贺代兰老人拄着拐棍,责怪给她拎小马扎的孙子磨蹭:“连个好位位也没啦。”孙子委屈地说:“是您走得慢,难道晚上我不吃饭,就来给您占位子啊?”

记者问她,年纪这么大,能听清吗?老人得意地说:“我打小就开始看耍孩儿戏了。虽然不懂剧情,但听着那个调调就喜欢,有时候也会哼哼两声;等到后来懂事了,就明白戏曲当中的道理了。看戏不光是看戏,戏里尽是些教怎么做人的道理呢。”

传统戏《刘家庄》讲的就是勤俭持家的故事。刘家大儿子刘文元夫妻二人勤劳善良,二儿子刘文义夫妻好吃懒做。老二夫妻决意要与老大夫妻分家。最后,兄弟俩在舅父的劝说下分家了。绝情的老二夫妻把身无分文的哥哥嫂子与老母亲全部赶出门外。数年后,老大夫妻同甘共苦,经过一番打拼,最终过上了好日子。老二夫妻却把家产全部输掉,沦落为沿街乞讨的乞丐。有一次,他们正好乞讨到老大家门前,原以为丢尽了脸,却不想善良的哥哥嫂子与母亲原谅了他们,还让老二夫妻一起住进来,这深深感动了老二夫妻,一家人终于团圆。

曲终人未散。戏迷们围在剧场台前,打问晚上的演出剧目。听说是唱《廉吏于成龙》,薄善德演于成龙,大家伙心满意足,“老薄师傅唱得最地道了”。

抢救从8年前开始

薄善德是耍孩儿第17代传人。说起耍孩儿戏,他侃侃而谈:耍孩儿’的发源地就在我们应县。从现有资料看,‘耍孩儿’基本上是桑干河流域的方言俗语,应县土话较多,应县是桑干河流域的中心地区,清末民初的教坊(即教徒弟的学堂)遍布四乡。确定在应县,一个是应县人的方言与声带与‘耍孩儿’剧的唱腔、语言相符,再一个是民间的乡俗民情,整个就是‘耍孩儿’。另外,从历史上的记载到今天,没有一个人从周边区县来应县教唱‘耍孩儿’的。”

薄善德从上世纪60年代就跟爷爷学唱耍孩儿,“一天也没撂下”。在他的影响下,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成了耍孩儿戏的铁杆粉丝。“2006年,‘雁北耍孩儿’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虽然申报它的不是应县,但这无疑是对有着百年历史的‘耍孩儿’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的肯定,也是对几代‘耍孩儿’人执著坚守的肯定。我得感谢我的两个老伙计邢有孝、赵第卫,是他们让我看到了耍孩儿的春天。”

邢有孝和赵第卫都是耍孩儿老艺人。邢有孝现在是万发集团的老股东,赵第卫则靠种植蔬菜养家。2008年,他们3个人经过酝酿,筹资70多万元,成立了应县耍孩儿综合艺术团,立下了规矩:“弘扬正宗的耍孩儿艺术,让戏剧界的活化石重放异彩。绝不赶时髦,绝不逐潮流,绝不让耍孩儿变味。”很快,他们通过挖掘、整理、创作和演出,对一批剧目进行了抢救和保护,先后排练了《白马关》《七人贤》《三孝牌》《金木鱼》《花园会》《二龙山》等40多个濒危剧目。

变或不变不是看钱

在准备晚上演出的空隙里,记者问邢有孝,现在剧团的效益怎样,他直言不讳地说:“能不从家里拿钱就偷笑了。”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他毫不迟疑地说:“谁叫咱梦都梦到在唱耍孩儿呢!”

为了梦里都唱的耍孩儿,他们捉襟见肘时,面对金钱的诱惑,毅然选择了“不要”。

2009年秋天,一位老板请剧团去演出,提出的条件是,让他们旧瓶装新酒,以耍孩儿的曲牌唱唱流行歌曲,跳跳露身舞,做做香艳操什么的,价钱是平时演出的3倍。这对投资还没有收回十分之一的、资金紧张的剧团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诱惑。邢有孝、赵第卫最终回绝了这位大老板:“要唱就唱正儿八经的耍孩儿,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学不来。”

坚守传统并不等于墨守成规、不创新。近几年来,为了配合应县县委县政府打造全省旅游文化核心区的战略,该剧团先后排演了广场表演剧《萧太后还乡礼佛》,舞台剧《塞外英骑》《千手观音》以及折子戏《夸夸咱们的应州绿》《五新应县好地方》等十多个节目。其中《萧太后还乡礼佛》等作品,连续两年获朔州市“欢乐和谐之春”金奖。

去年冬天,几个股东筹资15万元为排演新戏《廉吏于成龙》,他们推掉了一切商业演出,租借场地,聘请导演,购买演出服装,全团上下全力以赴。经过3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将于成龙搬上了耍孩儿的艺术殿堂。从今年春节起,义务巡回演出达40多场。

但靠种地养家糊口的赵第卫有他独到的见地:“唱的是戏,做的是人”。

为方便群众观看演出,剧团自掏腰包购买了2000多个板凳和马扎。在送戏下乡的过程中,29次冒着倾盆大雨照演不误,70多次夜半归来,80多次带病下乡演出。在送戏下乡的同时,耍孩儿剧团还坚持“送”“建”结合,共培训指导农村文艺骨干350多人次,推荐文艺节目80多个,辅导帮建了20多支小型的耍孩儿小组。

因此,常有人讥讽他们不机迷,是傻子。别人办剧团是为了挣钱,他们倒好,成了贴面的厨子。

耍孩儿剧团的抠门和大方

人才,是复兴耍孩儿的源头活水。

剧团刚组建时,自费招生,学生来了,不收学费,还提供食宿。他们高薪聘请了5个知名艺人,一人一师,口对口传授,手把手教练,把有限的经费向德才兼备、一专多能的一线演员倾斜。

青年演员王婷 抬花轿

青年演员王婷告诉记者,她刚来剧团时,并没有演出经验,但剧团领导把她当做“好苗子”重点培养,为她吃偏饭,让她扛大梁,给她量身定做剧目。为了提高她的知名度,由剧团出资送她到山西电视台《走进大戏台》一展风采。王婷不负众望,获得了周冠军。

你有多大才艺,我就有多大舞台。对特别优秀的人才,应县耍孩儿综合艺术团不扎牢笼子,放手让人才到更广阔的天地施展。留,欢迎;走,欢送。

薄善德的话最实在:“只要是能让耍孩儿发展繁荣的,就是割我们的心头肉,我们也绝不含糊。这几年,我们培养的十几个人才走向了更大的舞台,我们感到很光荣。”这是他们的大方,但抠门也让记者领教了。

在《刘家庄》一剧中,饰演老二刘文义的是丑角何育业,他把一个好吃懒做的男人演得活灵活现,走下台时,已经汗流浃背。别人卸妆了,他却满脸油彩四处走动。记者问他为什么,他说:“晚上还是扮演丑角,洗了脸还得重画,浪费油彩,能节省的尽量要节省。”

夜幕降临了,东风剧场前是黑压压的人群。舞台上,伴着鼓点,薄善德的唱词沉郁顿挫,沧桑厚重:“十八年走遍了天涯海角,十八年经历了风雨波涛;十八年离乡背井,十八年尝够了酸甜苦辣……”喝彩声顿时四起,响彻夜空。

延伸阅读

“耍孩儿”的渊源

耍孩儿戏是由金、元时代盛行的《般涉调·耍孩儿》曲调受其他戏曲音乐和民歌的影响发展起来的。它源于雁北大同、怀仁和应县一带。早期,演员都是农民,农闲季节组织临时班社进行演出。据传清代嘉庆、道光年间(1796-1812年),这种班社曾遍布于桑干河两岸。咸丰五年(1855年),雁北严重荒旱,大批农民“出口”谋生,耍孩儿戏亦随之传到内蒙古等地。

新中国成立后,业余耍孩儿剧团蓬勃兴起,1953年,山西省首届民间音乐、舞蹈会演时,由名老艺人辛致极 (艺名“飞箩面”)赵真和田禾等演出《扇坟》和《送妹》,引起文艺界重视。1954年,怀仁县组织起一个耍孩儿戏剧团,之后又成立了应县耍孩儿剧团。由于应县耍孩儿剧团成立时间长,不断整理改革,长年流动演出,在群众中影响很大。所以,之后把雁北的耍孩儿戏称为应县耍孩儿戏。

“耍孩儿”曲调古朴、婉约、豪放、细腻,充满乡土气息,在笛、笙、管、弦的配合下,更加优美动听、悦耳感人。其用前后嗓发音,悲声凄凉切切、喜声活泼抒情,在戏剧表演系统中独树一帜,被称为当今戏曲史上的“活化石”。应县有“为看耍孩儿,忘了奶孩儿”的说法,足见其艺术根基的深厚和观众的喜爱程度。2006年,雁北耍孩儿入选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