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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雨一路芬芳 ——我心中的蒲剧名伶

2022-03-21 发表|来源:运城晚报|作者:郭少华
蒲剧《赵氏孤儿》阎逢春(右)剧照 资料图

蒲剧,又称蒲州梆子。它萌发于唐宋,兴起于元末明初的市井生活,由粗犷如野呼、鼓弦如混响的乱弹开始,一路嘹亮而歌,响遏行云,威风过八面,震撼过四野,轰动过京城,撒播过南北。它穿越荆棘,抵达辉煌,有过赏心乐事,也历过韶光易逝、盛极而衰。穿越了数百年的蒲州梆子,牵了多少人的魂,动了多少人的魄,让多少人甘愿为之付出毕生的精力、热爱、甚或是生命!

蒲剧名伶郭宝臣,16岁到襄陵县面行里踩大箩过面,后到祁县学艺,再到进京搭山陕班唱戏,直唱得戏名日隆、传进宫廷,慈禧太后直接授予他五品官戴。时人曾这样描述他的演唱:“大而宕者若洪钟,激而昂者若变徵,翕而和者若南吕,凄面幽咽若‘水下滩’,哀哀苦诉若‘巴峡猿’。”戏剧评论家瘦碧生称他为梆子戏“须生中之集大成者”。

郭宝臣不仅戏唱得好,而且有着很高的文化素养。他识文断字,熟读经史子集,对于唱词能自改自唱。他的内心有着读书人的矜傲,却因对蒲剧满腔的热爱,宁愿去做那时被世人认为操习贱业、有辱门庭的人。他平素喜穿一袭黑衣,踽踽独行。他孤独地行进在蒲剧演艺的道路上,将心中郁积的块垒化为铿锵悲壮、惊天悯地的千古绝唱,一定是因胸中那层荡而起的坚定与执着。

著名演员黄鸿才,身患重病,仍强撑着登台演出。结果妆已化好,锣鼓已开场,他却未能出演,倒在了雨雪霏霏、雪花大如席的露天后台。

祁彦子为了跟随戏班唱戏,愿意舍弃优渥的家庭环境,甚至当父亲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时,他还是毅然选择了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唱戏生涯。后来他克服重重阻碍,自己出资、募集筹钱,为唱戏的伶人们建了一座梨园会馆。

他们身世的凄惨,作为伶人所受的辛酸,曾经流淌的血泪,如日积月累起的一道道刺目的鞭痕,刺痛着他们本就苦楚的心。多少想要放弃,却又多少次重新站上了舞台,他们演绎着剧中人物的悲欢离合、聚散别情,为百姓带来了欢愉的笑声与感动的泪水。所事为何?除了生存,就是一种热爱,满腔满心的热爱,这热爱抵挡了世俗所有的苦雨和霜寒。

“文革”时期禁演传统戏,被批斗的阎逢春在牛棚里依然悄悄关起门练功。他怕有一天万一能让他演戏了,他功夫荒废了怎么办?即使被发配采石场做劳工,他也编出了一段《砸石歌》,唱给工友们听。

1968年,蒲剧艺术泰斗之一王秀兰被造反派批斗,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她仍然坚持演唱,哪怕不能演重要角色,只能演一个只有几句唱词的配角,演一个举红旗的游击队员,甚或是一个巡逻的小兵。只要能让她留在舞台上,她就会永远地演下去、唱下去。只因为她心中的那份热爱,那份对蒲剧演艺事业的执着与不悔!

蒲剧表演艺术家吉有芳说,她十几岁就跟着王秀兰学戏,1980年,她学的启蒙戏是《挂画》。《挂画》是蒲剧传统戏《梵王宫》中的一折,讲的是元代贵族少女耶律含嫣听说心上人花云要来,高兴地踩着椅子往墙上挂画的情景。她从一点一滴的椅子功练起,在窄窄的圈椅上踏、立、踮、跳、勾、悬、转,而且还要做出回头望月、金鸡独立、古树盘根等技巧性动作。那动作看起来简单,却得成百上千遍地练习、琢磨。就这样一出戏,每日里她要穿上五六寸高的硬木跷,站到罗圈椅上练习。她一边演出一边提升,一晃就是十几年。直到1992年,她借鉴蒲剧名家王存才的“跷子功”,并向京剧专家请教了京剧里的跷功。吉有芳说,一踩上那跷子,钻心的疼痛就上来了,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最能体会。一提起上圈椅,她都有过敏性反应,呲着牙、咧着嘴;等上了圈椅,她提着气、冒着一身冷汗,疼得直吸溜。可就是这百般的苦与千般的痛,终让她赢得了全国戏剧梅花奖。

后来,她想把自己这一身的表演功夫,传给徒弟们,又不想让她们经自己受过的苦。于是,她就到北京请教了著名导演阎德威的父亲,老人家当时已经90多岁了,两个人一起研究,想办法把硬木跷改制成了软跷。这样,演员再踩在上面,就比之前要轻松多了。看着年轻演员穿着软跷在椅子上熟练地完成《挂画》里的技巧,不再似她当年那般痛苦,她别提有多欣慰了。尤其受她指导的杜丽娜,以《挂画》一折戏,参与了2022年中央电视台新年戏曲晚会的节目录制,更是让她激动与骄傲!蒲剧的传统技艺后继有人,这些民族瑰宝不仅没有丢失,反而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一出戏,耗费了吉有芳老师几十年的心血!“但只要蒲剧的艺术在传承,蒲剧的精彩在绽放,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是值得的!”57岁的吉有芳,说话干脆利落、目光坚定有力。她娓娓地讲着、说着、唱着、比划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她那双明媚的杏仁眼看起来分外有神,闪着光,透着亮,眼角的皱纹似藏着小星星,亮着光彩。

这就是蒲剧散发出的迷人魅力,这就是一个个表演艺术家对蒲剧一生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