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初秋的九月，微风凉爽，山西省蒲剧艺术院（运城市文化艺术学校）传来了喜讯：青年教师吴小京辅导的学生孔浩轩凭借剧目《伍员逃国》成功入选第四届“梨花杯”全国青少年戏曲教育教学成果展示活动。

“梨花杯”是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主办的戏曲比赛，四年一届。主要面对全国在校戏曲专业学生，不分省份、年龄、剧种，其含金量之高、竞争激烈程度堪比全国“桃李杯”舞蹈大赛。参赛的选手都是各省戏曲专业的尖子生，孔浩轩能有幸参加这次比赛的前提是他曾在2020年取得过山西省第十四届职业院校技能大赛戏曲组的一等奖，2021年获得过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奖。

吴小京，今年32岁，个头挺高，俊朗英气中又稍带了些许的腼腆。他毕业于运城学院音乐系表演专业，主攻须生。2020年1月到运城市文化艺术学校，教授蒲剧身台课。当年他就与学校的张芒科老师合作，由他编排基本功组合，张芒科老师具体辅导学生孔浩轩，使孔浩轩在山西省职业院校技能大赛中荣获了一等奖。当时吴小京就发现了孔浩轩是个好苗子，在训练时就有意识地给孩子渗透了腿功教学。2021年，吴小京根据孔浩轩良好的自身条件，决定给他排练《伍员逃国》这场戏。

《伍员逃国》出自本戏《出棠邑》。《出棠邑》是阎逢春阎派的代表剧目，讲的是春秋末年，楚平王无道，父纳子妻，太傅伍奢进谏，平王怒而杀之。伍奢之子伍尚、伍员镇守棠邑，平王恐其造反，逼伍奢刑前修书，调子进京，企图一网打尽。书到棠邑，伍员看出破绽，极力阻兄进京。伍尚以父命难违，执意前往。伍尚走后，伍员遣散兵士，回到府中，将事情原委告诉其妻贾氏。贾氏知情后，怕夫受累，自刎而死，伍员将子托于渔婆，只身逃出棠邑。吴小京给孔浩轩编排的这一段《伍员逃国》，表现的就是伍员在逃出棠邑之前复杂的心理矛盾与变化。既有对家破妻死、被逼逃国不平之遭的激愤难耐，又有对背井离乡、弃儿舍家的无奈悲痛。

吴小京首先给孔浩轩系统地说戏。孔浩轩是一个14岁的大男孩，长得虎头虎脑、面堂黝黑，给人一种朴实诚恳的感觉。他的一双眼睛不大，但闪烁着坚定与自信。吴小京把他对这出戏的理解尽量用形象生动的语言讲述给孔浩轩。他自己曾师从于三位老师，分别是：解广文、解光礼、李凯，他从三位老师的身上深深领悟到了这场戏的精髓。每句唱词、每个眼神、每个身法所表达的情感，吴小京都是自己一一先琢磨透了，再仔细地分析给孔浩轩。可有时还是会百有疏漏，他记得在给孩子教“上马”那一段时，有一个眼神没有给孩子强调到位，孔浩轩就提出了疑问，说自己觉得模棱两可，这眼神不知该往哪里看，找不到感觉。吴小京就认真进行反思：戏曲教学真是来不得半点马虎，自己现在不光是做为一个演员，更是做为一名教师，一定要做到事无巨细。他说：“自己和学生其实是互为镜子。在教学活动中，不仅学生获得了进步，自己的演技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吧。“

在《伍员逃国》中，用到了许多的蒲剧表演特技，如：髯口功、靴子功、马鞭功等。

髯口，通常又称”口条“、”胡子“，是戏曲人物艺术造型的一种装饰。髯口功就是戏曲演员利用胡子的各种耍法和动态，来形象化、艺术化地表现人物心理活动流程的表演技巧。髯口功是须生的一项基本功，其运用贯穿了《伍员逃国》整场戏，有着一整套程式化的动作：掸、挑、捻、抖、搂、托、甩等。吴小京在教孔浩轩上马这一段时，就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又加上自己的创造，很好地运用了髯口功。只见剧中孔浩轩饰演的伍员，双手顺边将右左两绺须掸起甩向肩后，再用右手搂中绺，左手挑拉左边绺，右手将中绺迅速甩搭左边绺上，再挑右绺，然后亮相接转身，顺势左手再次翻搂左中绺，右手掸起右边绺，接左脚踢板带亮相。这一连串程式化的动作，脆、准、狠，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将伍员被逼逃国、无奈而又悲愤的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靴子功也是戏曲男演员的必修课。靴子的底一般有2.5——3寸，人在一开始穿上时，前面是翘起来的，容易重心不稳，经常会崴脚。这就需要重复不断地练习，把重心放在脚后跟上。要想练好靴子功，首先要每天坚持练习腰腿功和圆场功，这样再穿上靴子练，才会更得心应手，脚步才能走得稳当、扎实。孔浩轩就利用每天下午的活动时间，自己一个人在教学大院里穿上靴子练习走圆场。别的同学在嬉戏玩耍，他练习得头上、身上直冒热汗。在《伍员逃国》中有一项和靴子功相结合的绝技，就是手掰一只脚做朝天凳的动作，另一只脚做搓步走台，然后再继续做着朝天凳的动作，全身蹲下、起立，连续三次，名曰“三起三落”，这是个难度很大的动作。吴小京说孔浩轩刚开始练习掰朝天凳的动作只能走上一小截，但他不放弃，每天坚持，哪怕是崴了脚、摔得鼻青脸肿，他也只是拍拍尘土，忍着眼里疼得打转转的泪珠，继续练习。功夫终是不负有心人！所有的汗水都化成了今日里的成果！那众所瞩目盛开着的“梨花杯”，就是对于他最公平的回报！

马鞭功，是利用马鞭的舞动，配合各种身段动作来烘托剧情、塑造人物。常用于功架须生、武生、武旦等行当。在《伍员逃国》里，就运用到了涮马鞭和双搓步相结合的动作，来表现伍员激愤的心理。

在《出棠邑》本戏中，阎逢春流传下来有三绝：一曰“甩盔”、二曰“弹剑”、三曰“上马”。吴小京说，在《伍员逃国》这场戏中，伍员即将出走，命家院老苍头“将战马直带至府门外边”，此时就有一整套的上马动作。如用摊髯口、双抖手，表现伍员内心里的激愤，同时辗转表达了他内心里的挣扎，此番这一上马，就奔赴万里，至此可能再也回不了这个家了，这一时刻即是永别！用垂着头蹲马步的动作，表现伍员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与思考。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程式化动作，有打髯口、跳蹦子、拉髯口看马、稳马鞍、紧肚带、亮相、看马、再到拉马鞭、打髯口、跳跺子上马。这成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干净利落，情绪饱满。直至伍员上马后，即将出走时对老苍头的妥善嘱托，可谓是句句哀鸣、声声是泪，将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伍员，在满门犯剿的悲凄境遇中，内心里的暴躁激愤与万般无奈表现得淋漓尽致、鲜活生动。

所有的这些蒲剧表演技巧都来源于生活，是一代代蒲剧演员在戏曲表演程式的基础上，根据剧中人物的情绪、性格、形象塑造的需要，从生活中提炼，并在舞台上不断地创造、丰富、完善和升华。我们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蒲剧中每一个技巧的创造，都凝聚了蒲剧艺术家们的艰辛与汗水、心血与智慧。吴小京从他的老师那里传承而来，又倾相而授给了孔浩轩，并在传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与发展。《伍员逃国》这场戏足足排了两个月，又用了近一年的时间去打磨、消化、练习、提升。孔浩轩说刚开始练习打髯口和踢大带，他每天下了晚自习，都要独自一人在练功室里打无数次，踢无数次，直至得心应手。如此的持之以恒，如此的坚持不懈，才会让他最终在舞台上收放有度、干净利落、恰到好处、酣畅尽情地表现出戏剧人物伍员的魅力与精彩！

吴小京带着孔浩轩继续在山西省蒲剧艺术院的梅兰苑教学大院里穿着靴子跑圆场、掰朝天凳，我看着他们专心致志、一丝不苟的神情，挺直英朗、板正颀长的身影，内心里也有了坚定与确信：蒲剧艺术的大旗他们会扛起来的！这些勇于奉献的蒲剧人定会一代代地薪火相传，传统艺术的绝技与精彩定会发扬光大，这蒲苑里的梨花定会盛开得花团锦簇、香飘四海！

（作者单位：山西省蒲剧艺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