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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演《长平绣娘》

2015-12-30 发表|来源:中国晋剧艺术网|作者:杜建萍
高平市上党梆子剧团杜建萍凭借《长平绣娘》一剧精彩演出获得第27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曹进堂 摄

上党梆子大型古装戏《长平绣娘》是我团排演的一出新编剧目,我在剧中扮演了主要人物绣娘。这出戏表现的是一个普通的绣花女,在新婚前夜,意外地遇到朝廷钦犯弃于门外的婴儿,她抱起了孩子,并捡到其父母留下的银锁和血书。第二天,几乎同一时刻,婆家来娶亲,官家来搜查婴儿。万分紧要关头,为了挽救这个孤儿,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坚持说,婴儿是自己的私生子,致使婆家立时将她休掉,她的父亲也当场被气死。此后,绣娘背着损毁的名声,遭受了众人的侮辱、谩骂和一系列的不幸,她的心时时被撕扯,时时在滴血,甚至不敢把爱恋之心袒露给自己的恋人,执着地藏银锁、护血书,抚幼儿……直到将孤儿抚养成人。当孩子的生身父母前来寻找失去的孩子时,绣娘忍受着巨大的心灵痛苦,毅然把孩子送还给当年失去孩子的父母。这种人间的大爱是感动观众的主要情节线索。我在扮演这个人物的时候,就是紧紧把握住人物基调,从始到终把绣娘的善心、爱心和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放在了第一位。其实,做为一个黄花大姑娘,能不向往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吗?但是,在挽救一个弱小生命的关键时刻,她毅然抛弃了个人的幸福,为挽救别人的孩子,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和名誉。在古代封建社会,一个女子的名节其实比生命更加重要,失掉了名节有时候比失掉生命更加令人痛苦,包括她的家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这也是为什么老父亲在知道她竟然有了私生子之后,一气之下含恨死去的缘故。

我在表演这个人物的时候,首先根据导演李慧琴老师的要求,深刻理解和体会绣娘的心理刻画。她在未发现遗失的孩子的时候,一定是对未来充满喜悦和向往的,这是任何一个未嫁女子最为普遍的心理状态。可是在这个暴风骤雨的夜晚,看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弱小生命,她能不动恻隐之心吗?在孩子的啼哭声中,她没有多想,而是把孩子抱到自己的怀中。直到第二天,迎亲的队伍和寻找孩子的军爷同时来到家中,她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是把孩子献出去,自己跟着花轿出嫁,还是把孩子认下来,为孩子抛弃自己的未来?这个难题的确是比“天”还要大的问题。绣娘不是“神仙”和“圣人”,在她的人生轨迹中,出嫁显然是最大的事情,所以这时候她应该是把自己最美好也是最大的事情“出嫁”摆在第一位的。可惜,现实让她不得不做出当机立断的选择。当婴儿的啼哭惊动了寻找孩子的军爷时,在万分危机的情况下,她只好说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她把自己抛到万劫不复的深渊。绣娘能做出这个舍生取义的举动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可是她的这种美好而高尚的情操却一定是由来已久的。这也就决定了在后面的戏剧情节的发展中,她将错就错,甚至不惜让可怜的爹爹付出生命的代价。

经过编剧进一步修改的剧本入戏很快,把前面一稿中的许多交代性质的场面全部删减了,这样可以使观众很快入戏,但是也给演员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必须在开场的戏中就要把前面没有交代的情节做为悬念留给观众,同时还不能太繁琐。所以,绣娘在这场戏里是内心充满了矛盾,也是内心激烈斗争的时刻。在把握表演动作和台词对白中,既要有慌张,又要有对孩子的怜悯,同时还要有对老父亲的愧疚。而面对迎亲的队伍,也要表现出极度的失落与遗憾。绣娘如此复杂的内心,的确使我用尽了自己的表演潜力。好在有导演的启示和场面的恰当调度,使我比较理想的完成了这段开场戏。

绣娘的师兄弟石喜是这出戏剧中的非常关键的人物。当绣娘遇到危机、孩子面临失去的时候,是师兄的出面作证才使绣娘和孩子转危为安。而石喜也是她心目中的爱恋之人,只是因为他家境贫寒,才使两位有情人未能结合。可是当绣娘父亲去世已经八年,孩子也已经长大,本应两人结合之时,绣娘却又觉得自己不配石喜,把爱深深埋藏在心底。这就是第三场所要告诉给观众的主要情节。这场戏和前面主要交代故事情节的场面不同,几乎都是绣娘和师兄的内心表现场面。剧本通过给人物安排的对唱、歌队的伴唱,非常抒情的把这对恋人的复杂而又美好、同时又充满悲情的心理活动表现出来。我在表演这场戏里,基本也是遵循着这条线索塑造绣娘的形象的。这场戏一开场,就是雪花飘飞,冷窗剪影,绣娘在家里刺绣。师兄石喜背着柴火给绣娘送来。其实,这是寓意着“雪中送炭”的含义。绣娘也深知师兄的心意,在伴唱声中,两人隔窗有段二重唱:

纸一层,雪照映,
门里门外,你心我心。
两相知,话难尽,
隔人隔音难隔情。

这是一对有情人的心理写照,也是两人心心相知的表白。这几句充满抒情的唱段,把上党梆子特有的绵长、委婉和激越的风格,在这里有了充分的展示。我在演唱这段戏的时候,也是把剧种的特点紧紧把握住,并且根据自己对人物的理解加以发挥的,所以获得了专家的肯定,也使观众得到“美”的享受。

如果说该剧的第三场是人物抒情的重点场面的话,到第五场就是人物的核心重点场面。在这场戏中,绣娘被何二所伤,昏迷不醒。被绣娘含辛茹苦、抚养成人的何宝,遇到为母伸冤、惩治何二的郑老爷,其实也就是他生身父母,欲收何宝为义子。但是何宝不愿意离开身负重伤、需要人照料的母亲绣娘。他跪在母亲身旁哭诉,希望母亲早一点醒来。母亲绣娘苏醒后,告诉何宝,让他拿着银锁和血书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何宝既惊喜母亲苏醒,但是又仇恨使母亲受苦、受伤的血书和银锁,一气之下将这两件东西摔在地上。编剧在这里的舞台提示是:“绣娘眼见何宝摔银锁、撕血书,欲阻,动弹不得,想说,说不出话来,挣扎着从床上跌在地上,费尽全身力气爬到何宝前,用双手和身子护着银锁、血书。”我觉得,编剧之所以这样提示,是在说明绣娘视为最宝贵的这两件东西,象征着自己十几年来呵护和珍惜的内心愿望,就是把孩子完整的送到其生身父母前。现在不懂事的孩子把这两件东西摔在地上,就是把自己的心血抛弃和丢掉。所以,她爆发出一大板发自肺腑的唱段:

“儿啊——”
一声喊喊出声滚爬地上,
眼见得血书撕碎锁重创。
儿啊儿你怎就这样莽撞,
撕血书撕娘苦心撕断肠。
撕血书撕毁为娘梦与想,
撕血书撕掉熬盼撕心凉。
十八年未吐真情将儿养,
十八年惨状萦绕压心房。
……  ……

这板唱几乎是把绣娘十八年来的苦衷和企盼都倾诉出来了。这里面有对宝儿的埋怨,更多的是对自己不幸命运的呐喊与控诉。我觉得从这段唱腔中要让观众感受到绣娘的冤屈和屈辱,感受到她对自己遭遇的回忆,对欺辱自己名誉的恶势力的反抗。同时,还有对找到宝儿亲生父母的心愿有了了却:

儿有归,了却心愿把家往,
熬出头,跪爹坟前诉衷肠。
揭真相,面对祖贤洗冤枉,
见晴天,还我清白女儿妆。

我是张爱珍老师一手培养起来的上党梆子旦角演员,张老师在我身上下了很大的辛苦。我从她的艺术成就中也学到了许多东西。张老师的著名剧目《吴汉杀妻》中的经典唱段,是我终生受益的艺术经典。在我扮演绣娘的演出中,同样把《杀妻》中的演唱技巧和表演风格揉进剧情,并进行了充分的展示。在这段唱腔中,张老师也毫不吝惜的把自己的唱腔体会,给我做了耐心、细致的讲解,使我在理解人物的基础上,在演唱技巧方面有了很大的提高。在这段大板唱腔中,有连续六个“护血书”的排比句子:

护血书,严逼拷打不声响,
护血书,欲嫁被休名毁伤。
护血书,气死亲爹泪暗淌,
护血书,刀逼脸前刺胸膛。
护血书,就为护儿命不丧,
护血书,为儿有凭找亲娘。

编剧对这六句唱词的用意也是很明显的,是为了让绣娘倾诉自己大半生的血泪生涯而展示的,关键是演员如何表现。为了在这里把绣娘的此时此刻心情表现出来,我利用了张老师在《杀妻》中王玉莲对吴汉倾诉衷肠的“三敬”、“三杀”、“三求”,层层递进,把情绪逐渐推向高潮,同时也把上党梆子旦角唱腔的委婉缠绵而又激昂悲愤的风格发挥出来。

《长平绣娘》是一部难度比较大的剧目,是对自己表演艺术进一步提高的极大挑战。通过演出这部新创作的古装戏,也的确使自己在艺术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当然,艺术上的每一点进步都离不开老师的指导和各位领导、专家的支持。我之所以能够凭借这部戏荣获“中国戏剧梅花奖”,同大家的帮助和大力的支持协助分不开的。

艺无止境。今后我要在演好《长平绣娘》的基础上,进一步不断挑战自己,迎着困难勇往直前,攀登戏曲艺术的更加灿烂的高峰。